萧姵是真想把所有的一切,尤其是她对母亲之死的怀疑全都告诉长姐。
但她很清楚,在自己与天庆帝见面之前,有些事情真不能说。
即便是见面之后,也得仔细考虑清楚究竟能不能说。
假若母亲的逝去真的与先帝或者姐夫有关,大姐姐又该何去何从?
姐夫不仅是她的丈夫,更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寻常妇人与丈夫反目,至少还能选择和离。退一万步说,即便被休弃也好过与仇人继续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而身为大魏皇后的大姐姐,连选择的资格都没有。
诚然,先帝曾经有过萧姮永为大魏皇后的旨意,姐夫不可能废了她,更不可能把她像花贵妃那样打入冷宫。
但一个与皇帝反目成仇的皇后,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更何况他们二人还有三个孩子,如何能置他们于不顾?
萧姵把纷乱的思绪强压下去,将这两年在弱水城的经历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遍。
她本就口才了得,又是有意哄长姐开心,直把弱水城描绘得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寄梅久在萧姮身边伺候,不仅性格沉稳,见识也非寻常女子能及。
可听了萧姵的讲述后,她居然陷入了呆滞。
世上居然有那么美好的地方,只可惜她这辈子都无缘去看一看……
萧姮当然能够明白自家妹妹的用意。
弱水城是个好地方,却不可能真如仙境一般。
那里的生活再幸福,也总会有人不满足现状,会对金钱和权势生出更大的欲望。
小九年轻又是外来人,凭空占了城主之位,想必不服气者大有人在。
加之妹夫不在身边帮衬,她怀了孩子还要护着花家兄妹,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萧姮拍了拍怀中的壮壮,温声道:“若是花伯父和花伯母知道晓寒有了孩子,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萧姵正想问一问冷宫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有宫女进来回话,说是太后娘娘带着太子殿下和安阳公主到了。
萧姮忙带着其他人一起迎出了偏殿。
太后下了轿辇,一手搭着太子魏珞,一手牵着安阳公主,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萧姵随众人一起行礼,心中却是又酸又涩。
太后的年纪不算大,也就是五十出头。
她从不干预朝政,后宫的事情也不爱插手,顶多就是关心一下小辈们的婚事,几十年来一直都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
萧姵记得很清楚,自己出嫁时太后还是满头青丝,脸上也几乎看不出皱纹。
这才过去不到三年,她竟变得如此老迈,甚至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了。
太后松开孙子孙女的手,眯着眼睛打量了萧姵一番:“果真是小九回来了,哀家还以为他们又在哄骗于我。”
魏珞拉着安阳给母后请了安,又带她走到了萧姵和桓郁面前。
十二岁的魏珞已经是一副少年人的模样,言行举止更加端方,唯有一双眸子依旧是从前那般清澈透亮。
一见到萧姵,他那满心的欢喜便再也掩饰不住。
若非在场的人太多,他都想拉着萧姵说上三天三夜。
萧姵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大半,小珞珞的变化很大,但依旧是她从前最喜欢的那个小外甥。
与魏珞相比,五岁的安阳公主对萧姵已经没有了印象。
但她一向最听兄长的话,乖乖给小九姨和小九姨父问安。
萧姮拉起安阳的小手,对太后笑道:“母后,咱们还是先进去吧。”
一行人随在两人身后去了正殿。
这里远比偏殿宽敞,太后坐下后,萧姮示意大家都落座
太后的目光依旧锁定在萧姵身上,又问道:“小九啊,哀家昨日刚听说你都有孩子了?”
萧姵忙道:“是,我正准备带着他们去宝华宫给您请安呢。”
太后笑道:“你和阿姮姐妹情深,啥时候才能想起哀家这个老婆子。”
萧姮也笑道:“母后一向疼小九,她这些年虽然没有回京,却是时时都挂念着您。”
说话间,晴照等人已经把三个宝带进了正殿。
不等他们行礼,太后只觉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看了。
三个样貌极为相似的小男娃,别说是寄梅,就连活了半辈子的她都没见过。
“哎呀——”她赶紧招招手:“快过来给哀家瞧瞧!”
萧姵站起身,把三个儿子带到了太后的面前。
太后越看越喜欢,眼泪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萧姮刚想劝慰,却听她问道:“小九啊,哀家听说晓寒也有孩子了?”
“是。”萧姵应道:“晓寒生了个女儿,也就比他们兄弟仨小了半个月,乳名叫做娇娇。
娇娇聪明漂亮,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女娃。”
太后接过宫女递来的丝帕,捂着脸哭得更伤心了。
花家人丁不旺,表弟年过半百才算是有了个外孙女。
如今他和表弟妹被关押在天牢,梦寒困于冷宫,轻寒和晓寒有家回不得。
这全都是拜她的儿子所赐!
若是母亲泉下有知,还不定怎么责怪自己……
“母后,您千万不能太过伤心了,花侯夫妇沉冤未雪,轻寒和晓寒还需要您照顾。”
三个宝年纪太小,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开始是有些害怕,很快就扯着小嗓子哭嚎起来。
安阳公主受到感染,也哭着扑进了魏珞的怀里。
一时间正殿中乱作一团。
栖凤宫外,天庆帝的龙辇停了下来。
守门的宫人忙上前行礼。
天庆帝示意他们不要声张,搭着小年公公的手下了龙辇。
其余的宫女太监想要跟上,也被他制止,只能留在宫门之外。
天庆帝和小年公公快步走进栖凤宫,很快就来到了正殿。
涵娟有心进去禀报主子却已经来不及,只能带着宫女们躬身行礼。
天庆帝示意她们噤声,缓步走到了正殿门口。
孩子们的哭闹声依旧,太后的声音清晰地穿进他的耳中。
“小九,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侯爷,哀家年老体弱又没有本事,在别人眼中已经是个老废物了!”
天庆帝面色铁青,身子也微微晃了晃。
如今的他已经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连母后都称呼他为“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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