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沉沉的暮霭从山林中升腾而起,倦鸟成群归巢,落入林间隐没身形。
尹玄琛打马靠近涂山铃,“你有没有觉得气氛怪怪的?”
越往前,阴气越浓,除此之外,并无可疑之处。
涂山铃便道:“没有啊,好好的。你怕不是做了什么坏事,疑心生暗鬼了吧。”
尹玄琛毫不客气地朝涂山铃翻了个白眼。
他是真的觉得有些不对劲,类似的氛围,他只在乱葬岗之类的地方见到过。
他不死心地问:“你难道不觉得越来越阴冷了?”
涂山铃把脚跷到马鞍上,撑着下巴,“傻孩子,阴气越浓,人自然就会觉得越冷啊。”
尹玄琛差一点从马鞍上滑下去,“喂,你比我还小,叫谁孩子呢!而且阴气越浓不证明附近越有可能存在好兄弟吗?你不怕?”
涂山铃捂着脸笑了,“你管那玩意儿叫好兄弟,你不怕他上门找你借钱?”
“……”尹玄琛整个人都不好了,“别在阴森森的氛围里说这么可怕的话!我跟你说正事呢!”
涂山铃端肃了神情,“好,那我就得好好教教你了。日暮时,阳气尽而阴气生,加之此间位于两山之间,阴气较之旁处更为浓郁些,也是正常的。”
尹玄琛脸色都变了,“正常什么!我上次来还不这样。”
阳气尽而阴气生,这是正确的,但也得分情况,如果是在生人较多的地方,人身上散发出的阳气,驱散了初生的阴气,那么人也不会明显感觉到阴冷缠身。
是以涂山铃才那样解释。
可尹玄琛却说不是,这可就有意思了。
她看向宋潜,“重光君,请解释。”
宋潜:“无异常。”
尹玄琛震惊了,师尊不能因为偏爱小姑娘就睁眼说瞎话吧,这也叫无异常?
涂山铃朝尹玄琛摊手耸肩,意思很明显,瞧,重光君都说无异常了,你还有什么意见。
她原本还以为被镇压太久,宝刀有些生锈,一时没瞧出有什么山精鬼魅近身呢,却原来宋潜也没发现,那就证明真没这些玩意儿在左近了。
尹玄琛历练得还是太少了,有个风吹草动就紧张得很,他驱马紧贴在宋潜身边,被宋潜盯了几眼,强大的求生欲,终于还是让他退开了。
面对发飙的师尊和面对想吃肉的鬼怪哪个更可怕?
他觉得这事儿见仁见智,比如说他就更愿意面对鬼怪,反正被咬几口又不会立刻死掉。
涂山铃朝尹玄琛招手,“过来,我保护你。”
尹玄琛嫌弃地哼了声。
他才不会如此没出息,让个小女娃娃保护呢!
小道穿小镇而过,为了行脚商人来往方便,镇中居民沿小道开了一排行脚店,环境并不多好,但胜在便宜。
尹玄琛在便宜的里面挑贵的,选了一间看起来稍微干净些的,请宋潜入住。
伙计笑呵呵地迎上来,“三位客官,要几间房?”
尹玄琛:“三间。”
涂山铃:“两间。”
尹玄琛瞪大了眼睛看着涂山铃,“我不跟你住一间。”
宋潜手指轻叩柜台,“两间。”他的手指在他和涂山铃之间来回一指。
尹玄琛超级想狂吼:师尊醒醒啊,跟这个丫头一起住,怎么看,吃亏的都是您啊。
然而宋潜却一脸淡定,带着涂山铃朝楼上最好的房间而去。
尹玄琛垂头丧气地站了会儿,才哒哒哒跑上楼,宋潜的房门却早已经紧闭上了。
他抬手敲门,“师尊。”
宋潜:“休息。”
尹玄琛跟个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回了房间。
宋潜和涂山铃却并没有休息。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似乎在等待某个结果。
尹玄琛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被子拉起来把脖子都捂严实了,那股深入骨头缝的阴冷气息才被温暖替代。
夜深了,狂风乍起,窗户被吹开,凉风灌入,他感觉有些冷,迷糊着把被子拉起来蒙住了脑袋。
窗台上攀上了一只手,又攀上了一只手,过了会儿,一个脑袋渐渐冒头,露出一双眼睛骨碌碌四下乱看。
在那儿,床上!
来人双手用力,翻进了房间里。
好香啊!
他揉了揉咕咕直叫唤的肚子,一步一步朝尹玄琛靠近。
对面房间里,宋潜蓦地睁开了眼睛,面对面的两扇房门同时打开,他急掠而出,眨眼便来到了尹玄琛床前。
闯入者大惊,扬手便朝宋潜甩出一包粉状物。
宋潜屏息,挥掌一甩,粉末尽数砸向墙面。
太强了。
闯入者立刻有了判断,他毫不恋战,转身就逃。
然而窗框上却出现了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笑吟吟地看着他,他距离窗户还有三步时,少女身上突然腾起一丛火焰。
火焰熊熊,隔得老远,他都能感觉到那可怕的温度,可神奇的是,那火焰竟然没烧坏哪怕一点点窗框。
闯入者赫然转身。
宋潜微微蹙眉,灵力蓄势待发。
闯入者却忽然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他膝行几步到了宋潜面前,“我实在是太饿了,不然也不会来偷东西,请你们念在我是初犯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吧。”
涂山铃扬手把鸡腿砸到了闯入者脑袋上,这只鸡腿是她刚才用狐狸妖火烤的,外焦里嫩,就是没什么调料。
闯入者愣愣地看着滑落在自己双腿上的鸡腿,阵阵香味直往鼻子里面钻,他忍不了了,抓起鸡腿就吃。
涂山铃跳下窗框,走到闯入者身边,一指头点在他脑袋上,“初犯?”她抬手指着地上的粉末,“小少年,你路子很野啊。”
刚进门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地上的全是石灰粉。
闯入者被噎住了,狂咳起来。
涂山铃顺手将茶壶递给闯入者,鼻子动了动,朝宋潜摇摇头。
宋潜颇为意外。
事情还要从刚刚入住行脚店时说起,涂山铃嘴里虽然说没问题,但她心里清楚得很,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没遇见就算了,遇见了必须得查清楚,这是身为道祖亲传应该肩负的责任。
所以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用话安抚尹玄琛,让尹玄琛放松警惕,毕竟诱饵太过紧张,大鱼也不会上钩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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