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拉拉杂杂地给涂山铃讲了很多事情,涂山铃耐心听完了,便起身告辞,老爷子送走了涂山铃,回到屋里,才发现桌子上多了一锭银子。
老爷子摸着光洁的额头,笑着道:“这个女娃有点意思。”
隔空放银子,涂山铃还做不到,银子是她一早就放在桌上的,只不过加了一层障眼法,她离开后,障眼法失效了,银子便露了出来。
她这么做是为了照顾老爷子的面子,她一个小辈,直接给人钱,到底不好看。
老爷子懂了她的意思,所以才说她有意思。
涂山铃重新回到街上,伸手抓住个颠颠跑着玩儿的孩童。
孩童仰头看了她一眼,嘴巴一扁就要哭出声来。
涂山铃手一翻,拿出几枚大钱来,“请你吃糖葫芦,你不要哭。”
孩童认真打量涂山铃的神情,见涂山铃没有恶意,他踮起脚就要拿走涂山铃手里的钱。
涂山铃直起了腰,举高了钱,“哎,别忙。你先告诉我梅岭怎么走,这些钱才能给你。”
孩童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那边。”
涂山铃:“那边是哪边?”
孩童一个劲儿蹦跶着,想抓涂山铃手里的钱,如果不是涂山铃抓着他的后衣领,他都要扑到涂山铃的身上了。
他看也没看涂山铃手指的方向,“北边。”
涂山铃在心里暗自点头,看来这小孩不是随手乱指的方向,那边正是北边。
她将铜钱抛到孩童怀里,“谢啦。买了糖葫芦请你的小伙伴一起吃。”
她瞄了一眼在巷子里试探着冒头的小孩子们。
孩童欢呼一声,朝巷子跑去,不多会儿,巷子里传出更大的欢呼声,紧接着一群孩子便跑远了。
老爷子讲的与孙典有关的轶事多与梅岭脱不开关系,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涂山铃决定亲自去见识一二。
她在街上租了辆马车,便往北城门外去了。
马车夫见她的穿着和口音都不似本地人,还建议:“这个时辰出城玩儿,姑娘最好买点吃的,北边那一块儿没什么人家,不带吃的,就得饿肚子咯。”
涂山铃:“这个时节春花都快开败了,没什么看头,只不过来都来了,不到处走走总觉得亏,便随便看看。没准备待多久,待会儿师傅你在山下等我,我还坐你的车回来。这是定金。”
她爽快地付了钱。
车夫也很高兴,相比起零散地拉活,当然是涂山铃这种顾客更好啦!
他更加卖力地介绍起南津坞来,“来了我们这儿,一定要晚上出来玩玩,晚上有花船巡游,可热闹了。”
涂山铃当时就迷了,“小哥,我是个姑娘。”
车夫一愣,忽而哈哈大笑起来,“我们这儿的花船跟你印象中的那种花船不一样,我们的花船是当真画着很多花的船,船在河中行,两岸全是表演节目的人,您看得高兴了,抛个荷包,包几个碎银子,他们就感激不尽了。”
哦,原来是这种花船。
涂山铃顿时来了兴趣,连连应着,“那我一定好好看看。”
两人说着话,马车一路出了城。
慎宁那日看到的景象,涂山铃也看到了,而且更为壮观。
南津坞划出了大片荒地,布置了阵法驱赶毒虫野兽,一个个崭新的院子便在流民手中拔地而起。
他们都急着入住,不用谁催促,不用谁监督,他们干活依旧卖力。
车夫注意到了涂山铃的眼神,叹气道:“别人都道我们南津坞好,才能吸引这么多人来定居,可谁又知道我们这些本地人的辛酸苦楚呢?
“我们的生活本来就很累了,要找碗饭吃不容易,现在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太厉害的人就不说了,跟我们没关系,可绝大部分人却都跟我们一样,干的是力气活。
“赶车又不是多难的事情,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有人抢我的饭碗,哎,生活越来越艰难了啊。”
涂山铃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大势来讲,孙密这一手,确实让孙家获益了,可从细节来讲,将会有无数像车夫一样的人会感觉到窒息,其中的辛苦和无奈,不是别人劝慰几句就可以消减的。
车夫揉揉脸,又笑了起来,“瞧我,说些有的没的惹您心烦,您不用在意,充耳不闻也就是了。”
涂山铃叩叩车厢,马车停了下来,她跳下了车。
她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说:“种地虽然靠天吃饭,可家里有地心里不慌,这些人都南下来了梅州,他们带不走他们的地,汾河南岸将有大片良田空置,这个时候去买,应该非常便宜,毕竟都是没人要的东西。”
她撂下这句话,便慢慢朝梅岭行去了。
车夫将涂山铃的话细细咀嚼了一遍,忽然感觉整个人的念头都通达了。
是啊,这些人脑子不清楚,以为梅州是世外桃源,跑来抢他们的生活,他们原本也没觉得生活多好,给这些人又有何妨,他们去白捡这些人不要的生活,岂不是更容易?
晚上得好好跟亲友说道说道这事儿,他真觉得可行。
不过得偷偷地跑。
他可是听那些流民说了,他们跑的时候,河津耿氏可是花了大力气阻拦的啊!
涂山铃也就是随手撒下一颗种子,至于效果会有多好,她也不知道。
孙密坑了耿庭芳,她随手坑孙密一下也不会有心理负担,耿庭芳到现还无条件地护着她,就凭这一点,谁害耿庭芳她都不答应。
梅岭花都谢了,人少得可怜,她一路上山,只偶尔看到了一两个放风筝的少年,便没什么人了。
她不知道孙典在哪里,只能信步而走,没走多远,便听到放风筝的少年骂骂咧咧地朝山下去了。
“三天两头来画画,还要清场,真当这梅岭是他家的啦,烦人不烦人!”
“你少说两句吧,人家姓孙,这梅岭可不就是他家的吗?!”
涂山铃耳朵动了动,有一队人朝她这边靠拢过来。
她听声辨位,绕着来人而行,确保不会被找到。
直觉告诉她,那位画画还要清场的孙家公子必是孙典无疑。
她要上去看看。
以她的能力,不想被一群门人发现,那些人还真发现不了,她成功地避开了所有耳目,朝着呼吸声最为密集的地方而去。
那里肯定有很多人拱卫。
那里肯定是涂山铃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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