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旸话音刚落,后面就走出来几个人,他们手里押着一个哆哆嗦嗦,连路都走不动的人。
这人脑袋上罩着布袋子,根本看不见容貌。
慎棠对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儿子太熟悉了。
他一看到那个身形,就认出那是慎腾来。
他怒意上涌,加之多年来维护慎腾已成了本能。
他大喝出声,“贱妇,敢尔!”
祁旸笑得前仰后合,好像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似的。
“贱妇,哈哈哈,他娘才是贱妇吧。
“一个年龄那么大,什么都懂的女子,居然勾着你这个还什么都不懂的小公子,做了那等不要面皮的事情,还生下了这么一个孽障。
“到底谁贱啊,你还看不明白吗?”
慎棠气得面皮发青,“你给我放开他!”
祁旸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你吓唬我?我好怕呀!”
她头也不回地挥挥手,“来,教教慎家主什么是怕。”
祁家门人便立刻上手,对着慎腾拳脚相加。
打了一阵,祁旸才道:“把罩头的布袋子除了,让慎家主好好看看他儿子的模样。”
慎腾感觉到有人的手落在他头上,他立刻缩了缩身体。
等到布袋被拿开了,他脸上惊恐的表情立刻落入了慎棠眼里。
如此的懦弱,如此的没有骨气,这就是他悉心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
慎腾确实是被吓坏了。
他先是被自家人制住带走,出城后,又被人劫,对方出手狠辣,丝毫不留余地。
对方抓住他,先将他打了一顿,也不打死打残,每一下都避开了要害,可痛也是真痛。
他害怕极了,只能报出家门,告诉他们,不管他们要什么,只要提出来,他爹都会给他们的,只要他们肯放了他。
对方却只是凉凉地笑。
他当时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一盏茶后,他就懂了。
祁旸露了面,而且用极为冷淡的眼神看着他。
他娘和祁旸斗了那么多年,他岂会不知道二人的渊源,他当时就被吓了个半死。
他知道他落在这个女人手里,肯定得不了好。
他哀哀求饶,只求这女人看在他那么低声下气的份儿上,饶他一命。
这女人眼中却只有深沉的冷芒,语调平缓地让属下罩住他的头,再没有了从前的气急败坏,就好像只是看见了一只让她臭虫,虽然叫她厌烦,却十分无足轻重。
这种感觉让慎腾心底发寒。
他挣扎着不走。
这个女人却在他旁边,说:“不走,就先将他惹祸的根苗切了。”
慎腾下意识夹住了腿,却再也不敢反抗。
等他能看见东西时,他已经在九江墟之外了。
祁旸凉凉地看着慎腾,“求饶啊,大声点,如果你能让你爹心软,帮你求我,我便会放过你。”
慎腾眼睛一亮,想要活下去的愿望占据了他所有的心思。
他根本没考虑在这种时候求饶会造成什么影响。
他大声喊:“爹,你救我,你救救我啊,爹,我不想死,她太可怕了,您快救我出去啊。”
祁旸冷哼一声,“如果你只是这样求的话,我可能真的不会放过你。”
慎腾心肝一颤,立刻补充,“爹,您求求她吧,您和她不是夫妻吗?
“您求她一下,也没什么吧。爹,只要您肯求她,她就会放过我。
“爹,您不是最疼爱我吗?您就再疼爱我一次吧。”
慎腾疲惫地晃了晃身体。
城墙上有低低的嗡嗡声响起。
“这样的人,家主竟然还想让他继位,真是不够丢脸的。”
“竟然没有一点骨气,他姓慎,都让我臊得慌,真真是羞死先人哩。”
“这样一个几十岁的人,身上没有一点优点可言,真是叫人无语。”
……
城卫们已经压不住心里的不满了,直接在言语间表现了出来。
如果说以前慎棠还能粉饰太平,把慎腾伪装成一个风|流雅士,那么现在就连他自己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慎腾就是一滩烂泥,根本别想糊上墙。
偏偏慎腾还没有一点感觉,仍在催慎棠,“爹啊,你再不救我,可就救不了了,啊!”
祁旸:“你爹好像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样在乎你啊。”
她话音刚落,就手起刀落,割掉了慎腾身上的一块皮肉。
鲜血汩汩而出。
慎腾惊恐地大喊大叫,“啊啊啊,爹,您看到了吧,您救救我啊,她是个疯女人,她要虐待死我啦。”
慎棠不想理会慎腾了。
今天该丢的脸也丢完了,他现在的心思都放在了守城上,看到哪里需要人支援,便立刻调了人过去。
就在此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跌跌撞撞地爬上了城墙。
如果换个场合,说不定会有人上前扶住她,说一声:“老奶奶,小心些。”
然而此时,没谁有这个心思。
老妇人走过去抓住了慎棠的胳膊,“你有其他的孩子,你可以不在乎,可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我在乎他!
“你问问那个女人,她要干什么?!她如果想要泄愤,只管冲着我来。”
这个老妇人正是慎腾的生母佟淼。
慎腾因其生母而得宠,却嫌其生母老丑,很少去看望他的生母,却告诉他的生母他要用功,平时很忙。
这话佟淼是信的,每次他问慎棠时,慎棠也说是他一直逼得紧。
是以在佟淼这个母亲的心里,她的儿子是世上最好的儿子。
如今看到她儿子受罪,她哪里还忍得下去!
慎棠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他终于尝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
结发妻子逼他,最疼爱的妾室逼他,寄予厚望的儿子还是在逼他。
他眼神茫然地看着城外。
真的是他做错了吗?
他摇摇头,沉声道:“阿淼,你不要胡闹。”
佟淼浑身都在颤抖,“阿棠,你还记得你曾经怎样期盼过这个孩子出生吗?
“他现在就在那里,你难道就忍心看着他去死?
“我反正也没有几年好活了,拿我的命去换他的吧,我愿意的。
“算我求你了,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求过你,哪怕那少主之位,我也不求你给他啊。”
慎棠的心一阵阵发疼,最终只说出了一个字,“好,我求她放过阿腾,还不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