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兄,我回来了。”
进屋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三百多年以后的兄弟苏子朋报个平安。
很快,苏子朋的字条就穿过了时间的阻隔出现在李乙丑面前:“平安回来就好,我一直挺担心你的。”
几个月的分别,让抽屉两头的李乙丑和苏子朋都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虽只有寥寥数字,却满是关切之情。
只有坐在抽屉旁边,只有和苏子朋进行交流的时候,李乙丑才能真正体会到那种踏踏实实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其他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
关于东昌血战,所有的细节,早就详详细细的写在纸上装订成册,放进抽屉里给苏子朋看过。
到底有没有阵斩皇太极,一直都是李乙丑最大的秘密,就算是烂在肚子里也万万不会对任何人提起,只有苏子朋例外。
在苏子朋面前,李乙丑没有秘密,不会有任何隐瞒。
李乙丑居然“阵斩”了皇太极?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皇太极之死一直都是历史悬案,野史当中也有很多不同的说法,甚至是正史的记载也是语焉不详漏洞百出。不管皇太极到底是怎么死的,苏子朋都可以确定绝对不可能死在李乙丑的手中,更不可能存在“阵斩”的说法。
一直以来,苏子朋都牢牢的掌控着李乙丑,通过这个大明朝的土著来实现自己改造历史的计划。而李乙丑也完全按照苏子朋制定的“路线图”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了下去,这让苏子朋有种穿越回到大明朝的切身感受,唯一和穿越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借用了李乙丑这个代理人。
只有这一次,超出了他的预想。
苏子朋确实曾经对李乙丑透露过皇太极的死期,原本只是随口之言,并没有太在意。想不到的是,李乙丑却把这个看似无用的信息利用到了极限,发挥的淋漓尽致,居然唱出了一场“阵斩伪皇”的精彩大戏,而且唱的满堂喝彩。
对于时机的把握,对于历史大势的运用,甚至是临场发挥的程度,都远远超出了苏子朋的预期设想。
“阵斩皇太极之事,你做的很好,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在第一时间表示了对李乙丑的肯定之后,苏子朋马上就说道:“尤其是你恳请崇祯皇帝给淮扬民练命名的事情上,做的恰到好处。”
让淮扬民练彻底游离在大明朝体制之外,这本就是早就研究过的事情,为的就是尽可能少的受到历史的局限和现实当中的掣肘。按照苏子朋原本的安排,这是一个比较棘手而且非常麻烦的事情,就算做的比较顺利也要等到崇祯朝灭亡南明***之后才有可能实现,想不到的是,李乙丑居然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之内就实现了这个战略级别的目标。
东昌一战,给李乙丑带来了巨大的声望和雄厚的政治资本,同时为淮扬民练的独立属性奠定了基础,确实可以算是辉煌大胜,但这场胜利的代价太大了。
在频繁的高密度作战当中,民兵们的伤亡非常之大,虽然一直都在用辅兵来进行补充,总的伤亡数字依旧近半。如果单纯从战兵的总数来看的话,这个数字已经大到了不可接受的程度。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被称为天下第一虎贲强兵的淮扬民练已经打残了,短时间内不具备再进行一场大战的能力。
对于抽屉另一头的苏子朋而言,这不是很大的问题。
毕竟淮扬民练的架子早就搭建起来,还有相当数量在战火中淬炼出来的老兵。把这些老兵作为骨干抽调出来,填新兵进去,经过五到七个月的训练之后,就可以恢复元气了。甚至可以以此胜利为契机,大肆整军备武扩充实力。
没有经历过战争的血火考验,不管装备有多强,也不管训练的多么好,都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军队。
对于抽屉这头的李乙丑而言,则完全是另外一种感受:
人不是地里的野草,死了就是死了,永远都不可能再活过来。战死沙场的兄弟们全都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每一个士卒都是别人的父兄子弟,每一个战死者的背后都有一个破碎的家庭。此一战虽辉煌,却是用无数孤儿寡妇的眼泪堆砌起来的。
拥有切身感受的李乙丑绝对不会如苏子朋那样,把这些战死的弟兄看做是一堆枯燥的伤亡数字。虽然可以再次招募新兵,虽然淮扬民练的实力可以再次恢复,但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那一连串曾经熟悉的名字却再也回不来了。
“当此民族危亡之际,当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苏子朋当然不会说出“一将功成万骨枯”之类的话语,只是反复的强调民族和牺牲之间的关系。对于苏子朋而言,这两个紧密相连的字眼儿更多是一个激荡人心的口号。
但是对于李乙丑来说,就是最切身的体会了。
民族观念,苏子朋是李乙丑的启蒙者,在反复强调之下,李乙丑已经有了非常朴素的民族观念,总是不自觉的把民族利益置于家、国利益之上,这也完全符合苏子朋的期许。
“在民族利益面前,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放下纠结在你心中的那些妇人之仁,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在民族利益面前,你所在的大明朝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东西,至于个人的牺牲,更是完全必要的,所有的这些,都是为了应对将来的灾难,都是为了民族的利益一定要付出的代价……”
“我懂了,只是心里有些不忍而已。”
“想想扬州十日,你还会不忍吗?”
那泼天一般的血光,仿佛兜头浇下的冰水,立刻就让李乙丑明白了自己所处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这个时代不需要仁者。
“多谢苏兄当头棒喝,乙丑明白了,再不会有此妇人之仁。”
10
并没有花费太多的力气,就顺利的把李乙丑内心深处那一丝不应有的软弱给抹去了。
和往日的“笔谈”没有什么分别,二人之间的交流很快就转到了当前做需要解决的那些问题:“苏兄,此一战损耗太大……”
除了高的吓死人的伤亡数字之外,物资的损耗也高的惊人。
损坏的器械和甲胄需要修理,消耗的被服、军资也需要补充,战后的抚恤也要下发,各种善后事宜都亟待解决。等等等等这些归根结底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东西:钱粮!
打仗打的就是钱和粮,这是万古不亘的道理,即便是在三百多年以后苏子朋所处的那个时代,后勤依旧是决定战争胜负的重要条件。
虽然在东昌血战中有所缴获,而且缴获的数字非常之大,勉勉强强够应付这一战的损耗,却完全不足以支撑淮扬民练进一步扩充。
哪怕是按照既有的规模和开支程度,能不能支撑到过年都很难说。
以前缺钱少粮的时候,还可以找当地的钱号借贷,现如今连利息都没有还上,已不可能再借的出来。
对此,苏子朋早有准备。
他的办法非常简单,只有一个字:骗!
“如今你是朝廷钦命的荡虏将军,军中细务有便宜行事的权利,如果你把军中的职位卖给淮扬、江南的富户盐商,应该可以筹到不少银子吧?”
**鬻爵,自古就是官场上筹集钱财的重要手段,历朝历代的朝廷都有捐班的先例。有钱人拿出点钱财,买一个官职,和取所需而已。
**职当然不失为解决财务危机的办法,但是卖军职的话……
把有钱人家的子弟塞进军营为官,直接导致淮扬民练的战斗力下降是个必然的问题,还会引起组织度的糜烂,这个先例可不能开呀。
前番在钱号借贷之时,隆丰号的吕掌柜就透露这个意思,理所当然的被李乙丑严词拒绝。想不到的是,苏子朋居然又提起此事。
“此一时彼一时嘛,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希望你尽快做这件事情,尽快把银钱筹集上来……”
现在的淮扬民练声望正隆,要是卖出军中职位,肯定会有很多富户趋之若鹜,自然会顺顺当当的筹集到一大笔银钱。问题是这么做的副作用太大了,真要这么干的话,淮扬民练基本上也就等于是废掉了。
中低层军官是基础,要是充斥着那些脑满肠肥的商贾,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放心吧,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你只管去**,能卖多少卖多少,等你把银子拿到手之后,用绳子也好,用刀子也罢,将那些人赶出去,或者直接杀掉也可以……”
啊!
李乙丑惊的目瞪口呆。
扬州盐商和地方大员甚至和朝廷勋贵之间的关系最是复杂,盘根错节根本就理不清楚,真真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是盐商的银子那么好拿的话,朝廷早就动手宰肥猪了,焉能等到今日?
“哼,连朝廷都要没有了,还在乎几个盐商?他们有门路有后台又能怎么样?只要北方剧变一起,你随随便便给他们安上几个罪名就行。我还就不信了,你堂堂的荡虏将军连几个盐商都吃不下?”
“我当然不怕那些盐商,只是担心他们背后的势力。盐商和南京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
“管他和南京有什么关系,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是手握重兵的一方势力,隔江相对,不是诸侯也就是诸侯了。江南那边拉拢你都唯恐不及,会为了几个盐商和你翻脸吗?”
苏子朋非常清楚将来的局势会混乱到什么程度,所以一点都不在乎南京那边的反应。
为了打造淮扬民练,或者说是为了民族的利益,没有什么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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