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皇位的争夺便是无比的血腥惨烈,为了一个九五之尊的皇位,兄弟可以反目父子可以相残。为了争夺皇位,可以不择手段可以不计代价,历朝历代莫不如此。
崇祯皇帝殉国之后,大明朝群龙无首早已乱做一团,各地实力派和各藩王都满怀心思,谁也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意义上的军事行动,反而一门心思的琢磨着立一个什么样的新皇帝出来。
时局纷乱,崇祯皇帝立的太子和永王、定王下落不明存亡难料,惠王、桂王等远在千里之外,最具竞争力的分别是福王和潞王。
福王乃大明神宗的嫡孙,大行崇祯皇帝的堂兄,算是大明朝的嫡亲。但这位福王的名声不怎么好,各种乱七八糟的破事太多,所以大多数人都比较看到潞王。潞王的名声不错,辈分也很高,包括钱谦益、吕大器名流在内的很多人,都比较拥戴潞王,这就是崇祯皇帝殉国之后江南小朝廷的“立嫡”“立贤”之争。
史可法是“立贤”派的重要人物,作为清流中人的秀之和孙启功自然为史可法马首是瞻。
作为荡虏军的监军,秀之和孙启功希望李乙丑能够站出来,旗帜鲜明的支持潞王。
有了荡虏军的支持,“立贤”派的资本就会变得更加雄厚,若是能真的把潞王推上大明皇位,这份拥立之功是绝对跑不掉的。
可惜的是,李乙丑依旧死死抱着崇祯皇帝这面金字招牌,始终表示荡虏军仅仅只效忠于大行崇祯皇帝。这份血诚之心当然值得称道,可崇祯皇帝终究已经死了,对一个死人效忠,是不是太迂了些?
“李将军的血诚之心秀之佩服的很,只是大行皇帝殉国,国朝不能无君,终究要有人登基坐殿。哪怕是为我荡虏军的将来考虑,也应该有所表示……”
崇祯皇帝一死,连个效忠的对象都没有了,荡虏军已经彻底成了李乙丑的私人武装。但终究还是秀之和孙启功在,至少从名义来看,李乙丑和江南清流走的很近,而东林党人也把荡虏军看做是自己的军队。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李乙丑就应该振臂一呼,率领完全荡虏健卒表示出对“立贤”派的支持。
现在要是不支持的话,岂不是少了一份拥立之功?
“兄,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咱们荡虏考虑,是我给兄弟们争一份天大的好处。”李乙丑的面色之间颇为沉重,犹豫了好半天才有些无奈的说道:“可是你仔细想过没有?不管是福王还是潞王,就算真的当了皇帝又能怎样?他们本身就不是正统,又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作为后盾,就算是顺利登基了,还能真的重振朝纲?左右也不过是被权臣摆弄的傀儡而已,这份拥立之功,咱们不要也罢。”
秀之面色一呆,良久不语。
崇祯皇帝大行殉国之后,若是当朝太子能够来到江南,哪怕不是太子而是永王或者定王也可以,都是崇祯皇帝的骨肉,拥有天然的法理和正统,至少还从名义上把破碎的河山整合起来。但是福王和潞王,他们有这样的基础吗?
没有了正统地位和天然的法理支持,就失去了道义上的制高点。更重要的是福王和潞王这样的人选都是被别人捧上去的,他们本身并没有什么实力,就算真的当了皇帝,也不过是汉献、后主之流的傀儡罢了。
这样的皇帝,能给荡虏军带来什么好处?
“立贤也好,立嫡也罢,不过是那些人争权夺势的把戏。兄最好劝一劝史大人,不要掺和到此事当中,免得徒增烦恼。”李乙丑目光坚定,看着操场上那一个个整齐的方阵,看着万千荡虏雄兵健卒,深有感触的说道:“乱世将至,握在手中的实力才是根本。我荡虏军一路走来,能有今日的局面全都是凭着一手一脚打拼出来,从未依靠外人,以后也不会。江南那边,就让他们争去吧,我才懒得掺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让江南的那些家伙去争吧,你只要心无旁骛的积蓄实力就行。”同样的话题已经谈论过不止一次,苏子朋的意见非常明确:任凭江南各派如何争权夺势,都不加理会,只要死死守住淮扬的基本盘,一心一意发展壮大,把淮扬基本盘经营起来,不受掣肘的自成一股势力。
“我早就对你说过,崇祯一死,大明朝虽还有半壁江山,却会陷入内斗当中,你千万不要牵扯进去。”
“我已按照苏兄所说的那样,拒绝了立贤派的拉拢。”
“你做的很好,我们再来分析一下未来的局势。眼下你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扬州军,扬州总兵李栖凤终究成不了气候,只要他不给你添乱,就暂且不要理会。你的基本盘在扬州,但扬州背靠大江,没有丝毫退路,一旦大局有变,就是个死战之地,这是一个非常不利的局面。如果有机会,应该尽可能的控制淮扬一带甚至更北的区域。”
扬州乃是背水之城,从战略意义上来看,完全就是长江防线的所要之地,历来为北兵南下的必争之地。若是基本盘在江南的话,扬州本身就是一个重要的战略支撑点,最合适也最现实的做法就是把扬州当作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桥头堡。
可惜的是,李乙丑没有退路,只能死守扬州。一旦扬州失守,基本盘就会瞬间瓦解。更重要地方是,李乙丑和苏子朋二人联络的唯一渠道——就是这个小小的抽屉是无法移动的。
虽然李乙丑至今都不明白什么叫做“时空裂缝”,但苏子朋早已说的非常清楚了:这个抽屉千万不能移动,否则这个时空裂缝就有可能消失,相隔了三百多年的两个人将再也无法建立联系。
哪怕是单纯为了保持和苏子朋联络的畅通,也绝对不能后撤,唯一的办法就是死守扬州。
没有后路,不能退却,完全没有战略迂回的余地,只能困守孤城,这是一个虽然万分凶险却也绝对无解的局面。
失去和苏子朋的联系,这是李乙丑绝对无法接受的重大损失,所以他从来就没有想过给自己留下什么退路:“苏兄所言乙丑早已想过,宁可把全部家当葬送在这里,也万万不会后退半步。”
“咱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现在有多少人马?”
“战兵一万六千余,其中有半数还没有完成训练。铜胎炮一百六十门,钢弩两千二百张,战马四百余匹……”
手握一万多精锐战兵,装备精良补给充足,放在当时的环境当中,虽然总兵力上还多有不如,但是荡虏军的战斗力,已经可以算是实打实的地方实力派,甚至说成是一方诸侯也不算是夸张了。但是苏子朋却对这个数字表现出了很大程度的担忧:
“这点实力……怕是不够哇。如果守不住扬州,一切都将毫无意义。唯一的办法就是扩军,继续扩军,不择手段的扩军。”
“乙丑明白苏兄的意思,正在不顾一切的招募新兵训练士卒。”
“如果荡虏军能够有三万战兵,应该能够守住扬州这个基本盘,要是能够发展到五万,以荡虏军的战斗力,足够横扫天下了。可惜呀可惜……”
李乙丑很清楚苏子朋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
在大明朝官军和李闯争锋之时,双方动辄就会发动超大规模的战役,战线绵延千里,号称雄兵百万。尤其是在近年来的河南、湖广,双方交战的总兵力超过百万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和那种动员百万之众的战争比起来,把荡虏军扩充到三五万这个级别,看起来好像有些微不足道,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挟裹流民一路席卷,李闯虽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动员起百万“雄兵”,其实绝大多数都是乌合之众,真正直属的核心战斗部从来就没有超过四万,所以经常出现在一次小小的战斗中失利就全线崩溃的局面
一直以来,荡虏军都秉承着精兵战略,力求每一个士卒都是能上阵砍杀的雄兵健卒。
亘古以来,战争的基础无非就是钱粮二字,真正的精兵无不需要海量的人力物力作为支撑。
荡虏军的战斗基础是典型的“一兵双工”式,每一个前线战兵得背后,都需要至少两个非战斗人员的支持。如果出动一万战兵进行真正意义上的野战,算上辅兵、随军夫子和提供后勤给养的工匠以及其他各色人员等等,至少需要两万名非战斗人员才可以保证战斗的顺利进行。如果荡虏军发展到三万战兵的规模,背后必须有六万左右的庞大支撑队伍。包括战兵和非战斗人员在内,李乙丑必须掌控将近十万数量的丁壮人口才行。
虽然李乙丑在查抄富豪盐商的清洗行动中发了大财,却也不可能养得起这庞大的数量。
扬州的总人口有八十二万余,丁壮数量将近三十万,抽调四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一的丁数,这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人物。就算是可以从各地流民当中征募,他也养活不起。
要么就是追求数量降低质量,要么就得严格限制荡虏军的规模和人数,质量和数量是一个无法共存的难题。
“苏兄,我仔细的计算过,以一年为期,我勉强可以维持两万战兵及其相关后勤,超过这个数字的话,就真的支撑不下去了。”
“那就先把战兵数量扩充到两万吧,我再慢慢的帮你想想办法……”
“老爷,老爷,有客来访。”
遥遥的听到小丫鬟银雀儿的呼喊之声,李乙丑飞快的写下一张字条放进抽屉里:“苏兄,有客深夜造访,我先去看看,稍后便回。”
将桌子上的纸条全都丢进炉火当中,眼看着这些和苏子朋交流的证据在焰火中化为灰烬,才关上抽屉挑帘子出来。
“晚上我不见外客,你是知道的……”
小丫鬟银雀儿很守规矩的站在那道月亮门之外,怯怯的小声说道:“婢子对那人说老爷已经安歇了,那人却执意要亲晤老爷,说是有要紧的事情。“
”来的是什么人?“
“那人自称姓路,是打山东过来的远客,说是老爷的旧友……”
“哦,我知道是了,你去准备茶水点心吧。”
“是,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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