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沉瑜是会骑马的,只是技术不太好。
在路上的时候,她夹紧了马肚子,只希望这马能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马拐弯的时候,差点将她从背上甩下来。
她的后背蹭在了墙上,火辣辣得疼。
秋风微凉,但到底还不到凛冽的时候。
但楚沉瑜策马跑得飞快,迎风而去的时候,只觉得那风仿佛是刀子一般,狠狠在她脸上刮着。
她几乎快要哭出来。
她的手柔嫩无比,只握了这么一会儿缰绳,手心就被磨破了。
人们都说,姑娘的血,是能保护心上人平安的。
人们说,十指连心。
她刺破了自己的手指,在那平安符里藏了一滴血。
上天若当真是要有什么磨难也好,阻拦也好,若要有什么危险,请只管加在她身上,不要伤害她爱的人。
楚沉瑜离那城楼越来越近,心里也越来越不安。
燕婴此刻正站在上头对秦之亥说话。
这些胡人仿佛一直不会疲倦一般,一直不停地想尽法子来攻城,不过不到一万人,竟然也能打起车轮战。
燕婴本来的是意思是让秦之亥先回去休息一下,他先在这里顶着,只怕这些胡子一时半会儿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俩若是都雷倒了,天仑城就危险了。
秦之亥却拒绝了。
他从前上阵杀敌的时候,便是两天两夜不合眼,也会因为那种作战的快乐而感觉到热血沸腾,完全不会疲累。
他是一个天生为战场而生的男人。
如今他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那种感觉却是还在的。
这两日在战场上,空气中弥漫着的肃杀之气从他的毛孔里钻入,却叫他的四肢百骸都轻松快乐起来。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生根发芽,像是陡降甘霖,马上就要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不必了,再等一会儿,不知道他们今天要弄什么花样。”
秦之亥微微眯着眼睛,往下面看去。
燕婴也顺着他的目光一起去看。
的确,今天这些胡人到现在都还没有进攻,也不知道是在等什么。
就在这时候,那个人已经走上了城楼。
他神色如常地往前走,没有惊动了人。
这城楼上有不少的士兵,但大多数人都在关注城外发生的事情。
只要他悄悄走到秦之亥的身边,迅速掏出匕首来。
那一刻,不管是谁,都会来不及反应的。
他微微放缓了几分脚步,悄悄摸了摸自己袖子里的匕首。
就在那一刻,旁边的一个士兵忽然感觉到了几分不对。
这个小兵也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总觉得这人若是当真要和秦之亥或者燕婴说什么的话,总要在前面就开始喊他们俩一声才对。
这种倒好像是……
那士兵想了一秒钟。
就好像是自己幼时,悄悄靠近了小朋友,然后忽然大声说话,想要吓对方一大跳那种感觉。
那一刻,他的心头忽然涌起了几分疑惑和不安。
可是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什么。
有个女人拎着裙角跑上了城楼。
风卷起她的墨发,倏然挡住了她的眉眼。
“秦之亥——!”楚沉瑜喊了他的名字。
那一刻,狂风平地起,如同三把刀子在她的喉咙口齐齐搅动起来。
秦扶桑和燕婴一起回头。
那人已经到了跟前,几乎马上就要贴到他们二人面上来。
秦之亥和燕婴皆是一惊。
燕婴微微挑眉,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那人就恶向胆边生,直接从袖子里摸出了那把匕首,就朝秦之亥刺了过去!
楚沉瑜拎着裙角往前跑,城楼上的风格外尖锐一些,刮得她眼睛生疼。
电光火石一瞬间。
就在那匕首马上就要插进他心口的时候,秦之亥忽然抬脚一踹,直接踢在了那人的腰部,那人吃痛,弯下腰来,秦之亥顺手捏住了他的手腕,而一旁的燕婴也顺势抬手,劈手夺下了那人的匕首,然后直接捏住了他的喉咙。
“留活口。”秦之亥冷冷道。
燕婴瞬间将那人的双臂反剪到了身后去。
那人挣扎不得,被秦之亥一脚踹在了腿弯,然后径直跪下。
“秦之亥,你该死!”
那人的膝盖骨大概是被秦之亥给踢碎了,他跪倒在地,仰头啐骂道。
楚沉瑜却已经在此时跑上前来,一头扎进了秦之亥的怀里。
“你要不要紧?”她仰起头来看他,眼睛和脸都是红扑扑的。
秦之亥轻轻摇了摇头。
然后下一秒,他忽然按住楚沉瑜的后脑勺,将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胸膛里。
“砰砰砰!”
楚沉瑜可以清楚听到秦之亥的心跳声。
“楚沉瑜,我好爱你。”
秦之亥在她头顶轻声道。
像是一道惊雷炸响,楚沉瑜的脸红了个彻彻底底。
但秦之亥的下一句话,却忽然将她所有的羞怯都冲了干干净净。
“我想起来了。”
楚沉瑜在那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秦之亥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下一秒,像是烟花在心头炸开,惊喜蹿遍她的四肢百骸。
“秦之亥!”
她仰起头来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抱紧了他的腰,开心到不能自已。
秦之亥垂眸。
兴许是战场将他封闭记忆盒子上面的灰尘轻轻扫开,让他的记忆在盒子里蠢蠢欲动。
而楚沉瑜朝他冲过来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所有的禁锢一瞬间消失不见。
那些记忆纷至沓来,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明。
这是他的楚沉瑜啊,是他一生的挚爱。
幸好他在失忆那段时间,未曾和宋浅烟发生过什么。
但是那又怎么可能呢,他这一辈子,忘了什么,都不会忘记心动的感觉。
那种感觉,是只有楚沉瑜才能给他的。
他将楚沉瑜抱了起来,原地转了两圈,停下以后,忽然捧住她的脸,然后就吻了上去。
那些士兵们都挪开了目光,连掠过的风都变得温柔了许多,整个世界都没了声响,四季的花灼灼开放,小心翼翼抖了抖花瓣,盛住漫天洒下的星光。
楚沉瑜的耳垂微微红了几分。
明明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一起,但是秦之亥却总觉得,仿佛已经和楚沉瑜离开了很久一般。
“喂!”燕婴在一旁气得跳脚,“这里是战场啊战场啊!秦之亥你能不能注意点啊!”
哼!
凭什么秦之亥就可以和楚沉瑜这么甜啊,他什么时候才能和安安甜甜的?
大概是好事多磨吧,等他和安安在一起以后,一定会比秦之亥和楚沉瑜还要好。
燕婴才不肯承认他是在酸秦之亥。
楚沉瑜忽然想起来,秦之亥如果恢复了记忆,那岂不是就会想起,他之前就是在和青海作战的时候出的事?
不是呼图巴尔就是白起,还有可能是常经年。
总归,他不会对青海人有什么好印象才对。
他如今还会继续帮青海吗?
楚沉瑜微微往后面缩了一下。
秦之亥一把抱住她的腰,将她捞进了怀里,然后转身看向燕婴。
那个男人已经被燕婴绑住,扔在那里。
楚沉瑜至今还有点后怕。
若是她再晚来一点点……
“谁派你来的?”秦之亥目光阴冷。
这男人名叫李来立,之前和秦之亥也见过几次面。
李来立梗起脖子来,不屑冷笑,“呵!秦之亥,你以为你威胁我我就会说吗!告诉你,我不怕!要杀要剐都随你便!”
“谁说要杀你了,听说那些胡人缺食物,不如把你的右腿切成片,先给他们送过去吧。”秦之亥轻描淡写道。
他这辈子所有的柔情都给了楚沉瑜,在别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活阎王的样子。
“秦之亥!”李来立怒吼道,“像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做一个国家的王爷,将来更不可能做一国之君,你早早死了,对秦国反而是一件好事!秦国比你更贤明的皇子有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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