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恒盯着长长的礼帐发呆,心思却完全没在上边,成堆的金银珠宝玉石古玩,他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突然他像想起什么,在礼单上寻找片刻,找到了慕灵汐的名字,上面写着“白玉琉璃盏”。
祁恒嘴角勾了一下,他记得有一次慕灵汐送礼,送了紫金琉璃杯,她好像格外喜欢这些亮闪闪的东西。
笑容还没消失,他视线往上一扫,看到了祁衍的名字,后面竟也写着“白玉琉璃盏”。
这两个名字连在一处,又送了相同的礼物,祁恒不可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刚刚升起的一点好心情,瞬间就消散殆尽。
祁恒去了懿王府。
开门见山地道:“我并不想要太子的位置,我知道你想要。”
这一句话说的太直接,都不像祁恒的风格。
祁衍淡淡地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祁恒见到过他的暗卫,之后也一定会去查证一些事情,所以知道些什么也不奇怪。
“所以呢?”祁衍轻笑了一声,“皇兄要把太子的位置让给我?”
他原本只是一句玩笑,没想到祁恒居然真的点了下头,认真地看着他道:“你不要娶灵汐,太子之位我让给你。”
祁衍半晌没有开口,脸上的神色在昏暗的夜晚看得不真切。
祁恒自嘲一笑,“我知道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奢望能娶她。但是你有野心有抱负,你不适合她的。”
祁衍面上的那点笑意消失干净,目光沉沉道:“太子殿下这是什么话?你又如何知道我给不了她想要的?”
祁恒兀自摇摇头,有些颓然道:“我不知道,我只希望她能幸福。”
“她的幸福我能给得起,她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祁衍毫不犹豫地道,语气格外坚定。
祁恒抬头看他,眼神中有惊诧。他好像第一次见祁衍这般认真地说话,以往的他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透露着漫不经心。
“皇兄以为我为什么要娶慕灵汐?”祁衍反问他。
祁恒犹豫片刻摇摇头。
虽然之前祁衍说过他对慕灵汐的心意,甚至看过两人接吻,可他潜意识里认为,祁衍只是一时兴起,不会对谁动心。
“我不会轻易接近谁,我认定的人,也不会给别人接近的机会。”祁衍说这话时几乎是锋芒毕露的,他很少这么尖锐直接,尤其是对祁恒。
祁恒怔忪片刻,嘴唇张了张,却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
“时间不早了,大皇兄也早些回去休息吧。”祁衍一眨眼又恢复了以往的漫不经心,好像刚刚说出那番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祁恒心中无可奈何,他不能去找慕灵汐,让她不要嫁给祁衍。
说到底,他没有立场,连那份喜欢都只能深埋心底。
“皇兄。”
在祁恒转身走出一段距离后,祁衍突然开口叫住他。
“我和灵汐的感情,比你以为的要复杂的多。”
祁衍说的是“我和灵汐的感情”,而不是“我对灵汐的感情”。
祁恒低头掩盖住眼中的落寞,“嗯”了一声再次转身离开。
他早就该知道是这个结果的,他一早就输了,可他还是没忍住过来。
……
成亲的前两日,慕灵汐开始焦虑。
她上辈子连个恋爱都没正经谈过,更别说结婚。所以两辈子加起来,成亲还是头一遭。
哪怕知道这只是场形婚。
“小姐,这两个镯子你要戴哪一个?”流光拿着两个做工繁复,雕刻精美,在慕灵汐看来没什么差别的银镯问她。
自从得知祁衍和慕灵汐的婚期,流光就开始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开始忙忙叨叨地准备着,事无巨细。
她开始是不看好自家小姐嫁给懿王的,但后来的接触中,对祁衍的印象改观了不少,甚至还挺高兴慕灵汐嫁的人是他。
“都可以。”慕灵汐没心情选,“你看着哪个好就戴哪个吧!”
其实她一个都不想选,尤其想到成亲那天的凤冠霞帔,她就觉得脖子痛。
“小姐你怎么不开心啊?你不想嫁给懿王吗?”流光收起镯子,坐在慕灵汐身边。
自从陛下下旨赐婚后,她就没看出慕灵汐很高兴,临近大婚反而变得不耐烦了许多。
慕灵汐叹了口气,“你就当我为了结束单身生活而悲伤吧!”
“以后小姐就有家人了,结束单身不好吗?”流光撑着下巴看她,眼睛眨啊眨,满脸的羡慕。
慕灵汐被她说的心中一动,“家人”这个词她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了,乍一听有些陌生,而后便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流窜到心中。
成亲后,祁衍算是她的家人吗?
天色将暗时,慕灵汐带着一个食盒去了梓园。
她好久没有过来这边了,自从祁衍改了密道出口后,她就只有想爷爷的时候,才会拿着食盒过来待一会儿。
“爷爷,最近过得好不好啊?”她盘腿坐在地上,将食盒里的糕点端出来,又献宝似地拿出一壶酒,“这是我自己酿的呦,后劲可大了,比宫里的酒好喝!”
当然没有人回答她。
不过今晚月朗星稀,徐徐的微风吹在耳边,也不觉得寂寞。
慕灵汐自顾自地说着,“这是我亲手做的桂花糕,你从前都没有口福吃到我做的东西,那你现在尝尝,合不合您胃口?”
“这个是流光做的花生酪,我带来一些给您尝尝。”
……
她声音不疾不徐地对着空气絮叨着,时不时笑一下,若让别人瞧见,肯定会被这诡异的场景吓到。
上辈子在爷爷去世不久,慕灵汐的精神确实不太好,她总觉得爷爷没有离开,有的时候一个荒神,她甚至觉得自己真的看到了。当然,也时常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如果是别人家的孩子,这个状态一定会吓坏家人,赶紧被带去看心理医生。可慕灵汐寄住在叔叔家,除了指使她做这做那,根本没有人关注她。
有一次婶婶发现她半夜蹲在角落里自言自语,被吓了一跳,劈头盖脸将她骂了一顿,骂到最后不解气,一脚踹在她身上。
她后背磕在了一处尖锐的铁角上,不一会儿鲜血就淌出来一片。
再后来她就看不到爷爷了,也不在无意识地自言自语。可她还是会在没人的时候和爷爷说说话,她坚信爷爷是可以听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