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蛋哪!我这老婆子总是给你添麻烦。”
徐婆婆想要拒绝,罗宇铭已经将东西都从屋内搬了出来。
板凳儿、藤条拐杖,货品桌,还有徐婆婆自己做的那些小物件儿……罗宇铭都一一将它们拿了出门。
徐婆婆平日里也没稳定收入,靠自己的手艺过活,向来会做一些小玩意或者生活常用的物件儿,拿到南市老街,找了一个角落把东西摆上,也卖不了几个钱。
徐婆婆因腿脚不方便,也不想走太远,就近在附近的街边摆上个小摊子,能有人来光顾就卖点儿东西,日子过得也是艰辛。
可没有人会想,繁华的都市里也藏着不为人知的苦,有很多人住在外人看起来光鲜的城市,却隐匿了生活的不易,徐婆婆只是其中之一。
罗宇铭将东西都摆放好,扶着徐婆婆坐在藤条椅上,又跑到街口给徐婆婆买了些水果和食物。老太太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又上了年纪,身体耗不住。
罗宇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徐奶奶,您可以晚上将这些东西拿出去卖,白天大家都在上班。或许市场不是很好。”
听到这句话,徐婆婆脸上露出了一些喜悦,很快又消失下去:“福蛋哪!你也知道我这老婆子精力有限。”
“您不用担心,晚上的时候我帮您。”罗宇铭这句话不像是在开玩笑。
“傻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意,可你有正规单位和工作,哪里能干我这种活?不行不行!这要让你朋友们看到了……”徐婆婆考虑罗宇铭的面子。
“奶奶,看到您的时候,我就想起了自己的奶奶。您住在我家对门这么多年,咱俩家的感情怎么样我都知道。这些事情您不用担心,没事的。”
罗宇铭将话题变得轻松,也让徐婆婆心里有了几分慰藉。
罗宇铭望了望手表上的时间,离上班还差一个小时,路上若是遇上堵车,准会迟到。
迟到在工作上实属不应该,为了帮徐婆婆,罗宇铭选择了拒绝解释,即便是被科室领导一顿责备,与工作无关的事情,没有解释的必要。他则认为,解释得过多,反而会对工作起到并不好的影响。
从帮完徐婆婆后回到诊室,时间刚好踏着点。
贺静已经在诊室接诊,几个同事也忙着在桌前写起病例记录。
“师傅你终于来了,刚才可忙得不行。快,快点换衣服。等会吴扬那老头跑过来又给数落你一顿了。”贺静忙着给对方递上工作服。
罗宇铭嘴角微微带着笑容:“看起来,你现在对吴主任也有个膈应了?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好习惯哟!”
“哎呀,师傅,这会子怎么不为自己作考虑?我知道你情况特殊,可总不能老是委屈了自己不是。想起吴主任当初和您……”
“得,打住啊,别说那些废话,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吴主任人家这是实至名归,哪里像我这样吊儿郎当的,跟本不把自己的事业放在心上。”罗宇铭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不满。相反,倒是十分坦诚地说出了最真实的想法。
贺静在升职,小夏也调到了其他的医院,还有的笔罗宇铭晚几年参加工作的,也纷纷考上了应有的职位。可是罗宇铭,这些年里,一直没有什么进展。用吴扬的话来说就是混吃等死。
吴扬虽然有时候看似和罗宇铭像死对头,却暗中关注着罗宇铭的事情。
外人看来,吴扬只是尽了应有的责任罢了。要说罗宇铭自己对职位都不在意,更不用说旁人了。
罗宇铭到底想做什么?他到底长了个什么脑子?有高学历,又在海外有过丰富的临床经验,前几年也在香港发展得不错,可为什么到了旷海的这几年来,就像换了一个人?
贺静也在私下里问过罗宇铭,可得到的回复却是一通“少管闲事,多做自己事情”的责备。
时间一长,便不再过问罗宇铭,他有自己的想法和安排。
贺静对罗宇铭的尊重和钦佩是一直都存在的,无论她的师傅怎样变化,罗宇铭在贺静的心里,始终留着一份特殊的地位。这个也许就是人们说的“别样的吸引力”吧!!!
一年,两年,五年,十年……
罗宇铭也不再看关于星座的书,上班时间就认真地工作,脸上那份玩世不恭的神情也跟着他一成不变的工作方式而消失。
他在数着从窗户前透出的阳光剪影落在桌上摆着的珠算子上的光影。一颗光影就是一年。珠算子在这个时代已经越来越少被人用上了,计算机时代的普及,还有人用它,那就是老人们。
罗宇铭习惯用这样的方式计数,他经常笑着说:“这样动手,不会让思维变得吃顿。”
贺静笑道:“师傅,就您这脑子,哪里会与‘迟钝’二字挂上钩呢?”
“我现在虽然没有表现这方面的问题,可人总会老去的,没看过很多人吗?年轻时候觉得脑子好使,什么事情都要别人帮忙思考,到了后来脑子僵硬,后悔都来不及。”
罗宇铭没好气地继续低头工作起来。
贺静稍微低下头,将视线落在对方的脸上,罗宇铭对这样的举动并没有任何察觉。
贺静是第一个发现罗宇铭变化的人,原来那个处事爱开玩笑的罗宇铭,变得不爱笑,从诊室下班回家后,便回了自己家,要么就是把自己关进读书室一言不发。
贺静也曾想过一些问题,罗宇铭的诊疗方式向来先从病人的心理情况入手,这个也是罗宇铭教自己的方式,后来被贺静运用到工作中,效果也是极为显著的。可如今的罗宇铭,却正如罗宇铭自己所说的那些情况一般。
很可能心理出现了问题,或者罗宇铭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大家坐在一起闲聊的时候,也有人会说起罗宇铭的事情。
“你说,昨天跟着吴主任参加了一次什么retina的学术交流。那叫一个增长知识呢!”
“可不是嘛!你说罗宇铭也算是奇葩得很了。想想罗宇铭,要说学历经验都有,可怎么就这么多年还没有什么进展呢?”
“你说这个,我倒是觉得奇怪。喂!贺静。”席间一个人拿着汤勺咬在嘴中,脸上带起了几分别样的笑容,似乎想要从贺静的口中得到一些答案。
“你们在说什么?”贺静对此起了一头雾水。
其中一人凑到贺静耳旁问道:“我们是问,罗宇铭这么大年纪了,今年也快四十三四了吧!怎么还一个人?”
“这是别人的私事,我怎么好过问?”
“这有什么不好过问的。我们一直观察,罗宇铭心理别不是有什么问题,一开始只觉得他这人放荡不羁的,现在发现不一样。哪里有这么大年龄不结婚的人?不是心理不正常,会有女人要?”
“被你们一说也是啊,这么漫不经心,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也不求上进,这根本不配做一个医者。”
“小贺你年轻漂亮,何必听他的,认这种人做师傅,好好想想吧!”
“是呀!小贺,我们几个可以真心为你着想。”
贺静被这一群人嚼舌根的方式,倒心里憋着一口气,在同事面前也不好发作。
而罗宇铭却很快知道了这些情况,他没有当面和贺静表露出什么。只留下一句:“你们大家好好跟着吴主任,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很难有机会学习。”
贺静从罗宇铭的背影中看到了一份落寞,凄楚还有藏在心中不为人知的痛。
旷海市老公寓
天色接近黄昏,路上的光线渐渐变得黯淡起来,罗宇铭扶着徐婆婆一步步走上楼。
罗宇铭的脸上只有真心诚意,在夕阳洒下的余晖下显得更清晰。
“福蛋,什么时候考虑娶媳妇的事情?”老年人总会爱过问这些问题。
罗宇铭的家人已经不再管他这些私事,倒是外人十分看重这方面。
“奶奶,我还没有时间。”
“不小了,你今年都四十好几了吧?我一个外孙,和你差不多大,孩子都上初中了。”徐婆婆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话中。
罗宇铭显得有些尴尬,他将话题迅速转移:“奶奶,您看这事情,我们以后再谈……对了,奶奶,我发现有个好地方可以摆摊,今天晚上就把东西搬过去。”
“好!那就麻烦你了。”徐婆婆一个人生活这么多年,这几年里,有个人在帮自己,心里也落得个欢喜。一直瞧着罗宇铭的脸。这个孩子,她越看越满意,多好的孩子呀!要是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儿子或者有个女孩儿该多好。
“婆婆,我都帮您把东西准备好了。咱们走吧!”罗宇铭把徐婆婆要卖的东西装进一个小箱子里,将东西放上推车。
夜幕降临的时候,罗宇铭找了一处空地,真个应了徐婆婆的那些话,在附近的小广场找到一个摊点帮徐婆婆占了个位置。
“您瞧!把东西往这儿一摆,就不用担心没有顾客来了。这边人来人往的,我早就发现了。这不,帮您找了个好位置,让您有个好地方可以经营。”
罗宇铭将事情想得十分周到,这样的安排,他应该不是在段时间内做出的。
“谢谢你啊!”徐婆婆对这块地方较为满意,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好事情,一直以来也想通过换个地方,能多赚些钱,以往在西街摆摊时,顾客实在是少,一天到晚根本赚不到什么收入。
现在情况似乎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徐婆婆也越来越高兴。
有的时候,梦境能给带给人不现实的期盼,对于梦里所见所闻,还未梦醒的人会认为那是真实的事情。就算醒来的第一时刻,也会留恋着梦里最值得念想的部分。
殷槿桦回到紫城市已经快一个周,电话中提到母亲的病情,让她不敢怠慢。
“槿桦,我们让你回来,一则是不希望你再出远门,毕竟你是个女人……”
“你们不用再说了,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你们也不用再劝我,在靖西市的日子,我一个人不是过得很好吗?”殷槿桦不理解了,为什么大家都在劝自己留在紫城市的原因,他们无非又在思索着给自己介绍对象,想让自己再婚。
头疼,这点上,亲戚还有周围认识自己,关系却不是那么近的人。又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原来以为,和佟硕晖结婚后,可以少听到很多闲言碎语。原本以为那群人可以彻底闭嘴。
现在看起来,自己恢复单身后,那些“压力”接二连三出现,难道非要结婚才能过完这一生吗?
“你现在不同了。槿桦,你有雨慧要照顾。”
“我到底要怎么和你们说才能明白,我不想再结婚。你们明知道我当初……当初就是因为陷入婚姻后才产生的矛盾。”殷槿桦说到此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越是如此,就更加证明你前面找的那个根本不适合你自己。想想吧!”
“我不想听,不想听……”殷槿桦一个转身离开。
她已经不想再听亲戚们所谓的“好言相劝”,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生活方式,为什么又要让那些根本不能理解自己的人勉强相处?一个人带着雨慧,再怎么困难,也照样能够生活下去。
殷槿桦在冷笑,这真是一场闹剧。
入睡时分,殷槿桦做了一个冗长的梦,这个梦境太过于真实,让自己完全不知道是梦还是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有部分记忆,似乎被人抽走了那般,从哪一年开始,就一点都不记得了。
“万芳……”殷槿桦倏地从床上坐起身子。
这个名字她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了,万芳是她在大学的同学,关系并不是那么近。毕业后大家基本上没有任何联系。
为什么会忽然间梦见她?殷槿桦兀自笑笑。一个梦罢了,何必当真。
梦中的万芳已经和过去大为不同,浅咖色的鸭舌帽下藏着一张白皙的脸。
嘴角轻轻动着:“槿桦,进入这会这么多年,我们都变了。因周围环境而变得不像自己。”
殷槿桦没有接过对方的话,忽然间感到有些难受。
以至于醒来后冲进卫生间,用凉水冲洗脸部,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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