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槿桦不愿意再回想梦里梦外的事情,她只希望自己能够清醒地知道此时此刻在做什么。梦也好,现实也罢。人终归有离去的那一天,何必为别人说的话而影响自己的情绪?
站在镜子前让水龙头的水花冲刷自己脸部麻木的神经。
每一次站在镜中望着自己的时候,情绪都是不一样的。有年少时精神饱满,对未来总是充满期待的自己,也有成年后面对各方面压力袭来,疲惫的自己,更有逐渐步入中年后对生活的厌倦……
“这就是自己存在的意义吗?”
殷槿桦伸出手指轻抚自己略带倦容的脸,最近时常多梦,睡醒后似没有在睡梦中那般。遂轻轻笑道:“还是顾虑太多,这几年,再怎么苦不都一个人撑过来了么?”
撑过来,对!这点殷槿桦深有体会。命运把人推向绝境时,有的人会选择就此堕落,甚至再也无法爬起,而殷槿桦则选择了别人不一样的路。趟过泥泞重新站起来。一步步朝前走,兴许前方艰难,兴许前路迷茫,哪怕看到前方出现的一丝光线,也要迎着光源的方向继续走下去。
“槿桦,累了,就好好休息吧!”
殷槿桦侧身躺在躺椅上,耳边传来殷书林的声音。
猛然惊醒,一束光线刺得她睁不开眼。
又是一场梦,已经过了午后,这时候睡着或者是醒来都已经分不清上午还是下午。很长时间没有睡过这么沉,这么香了。她轻轻叹着,靠着床头慢慢坐起,浑身力气全无。不像是病,是从身体传来的倦怠。
手机信息和电话来电提醒同时传来,会是谁呢?
她下意识去查看,信息中显示靖西市叶萌萌的号码。
视频通话刚刚开始流行,有了这样便捷的功能,殷槿桦即便是将孩子放在远方朋友家,也能及时了解孩子的动态。她这次回紫城市,才回来不到半个月,便又把孩子送回靖西市叶萌萌家。
她要做的事情,不仅仅是带着母亲治病,还有,要放下孩子,并不是放下责任。而是放下牵绊,履行新的计划,等一切都办妥后,再将雨慧接回身边。
很多年后,殷槿桦曾回想起当年那段情景,一个人带着殷雨慧四处漂泊,孩子成长得也比一般孩子更成熟,跟着殷槿桦见过太多人情冷暖。小小的殷雨慧虽然看在眼里,她深知母亲为自己受过的那些苦,虽然不言语,却在母亲需要人安慰或者开解时候,展示出自己最活泼的一面,她知道,母亲是自己的全部。
“北郡一别数十年,再许重逢换初识……”
《北郡王妃》正式出版发售……
殷槿桦从第一次认识这本书的作者时,还是五年前在书店里闲逛的时候。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作家,她出身显赫,才华横溢,笔下多为才子佳人的故事,文风清丽且字字珠玑。成为一代言情天后实为名不虚传。
这样一位作者,用自己的故事写成不同的小说,也正是这样,影响了这一代对爱情憧憬过却又被现实所逼迫得唯有努力生存才能拥有自己幸福的年轻人。
大家都喜欢她写的故事,笑中带泪,从欣喜与期盼中感受酸甜苦辣。
殷槿桦也深深被她所吸引,她有一个好听的笔名——琉璃子。
琉璃子,这个女作者也曾让殷槿桦从最艰难的时候,通过读她写的故事而走出困境。心灵的疗愈比谁陪伴都更有效。
这一年,《北郡王妃》销量破千万,赢得大多数读者的好评。
同年,《北郡王妃》被改变成影视剧,琉璃子由一个普通的作家有幸成为了人气暴增的热门作家,并担任本剧的编剧。
殷槿桦曾也想过在最艰难的岁月中想过从事这行来维持生计,可后来屡次失败让她选择了放弃。
她也想明白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能力在这行中生存下去,天赋和条件都需要具备。
从看《北郡王妃》的那一年开始,她就在默默支持着这个作者,从她的身上学会了很多。
殷槿桦则认为,一个出身条件好的人,会更加珍惜这个世界给他们带来的幸福。以至于很多年后,殷槿桦仍旧不后悔当初做过的决定,自己拼搏下的事业,为雨慧打造出衣食无忧的生活,她做到了。
叶萌萌打来电话,告诉自己一个好消息,同时也希望殷槿桦能回靖西市看看雨慧。
“槿桦,你听说了吗?再过三天你喜欢的那个作者写的什么《北郡王妃》被改编的电视剧就要在靖西市正式开机了。难道你都不想过来看看嘛?好机会呢!”叶萌萌握着电话筒语气轻松。
殷槿桦也同样笑道:“最近比较忙。”
“机会难得,我有朋友帮你去现场,还有《北郡王妃》这本书我已经看过了。写得真是精彩,很难想象是这样一个年轻作家写出来的东西。”叶萌萌接着补充。
“好啦!萌萌,我谢谢你的心意,不过我在紫城市还有些事情,再过一阵子就去看雨慧……”殷槿桦放弃了这次见面会的机会。
也就是那一年,她失去了与琉璃子这个扶持着她从困境中走出的人见面的机会。
很多事情,放在心底就好。不一定都要实现。也许这便是殷槿桦的性格,低调、沉稳,对感情也一样,用心用力去付出,如同深秋的落叶般,静静落在尘土中。
殷槿桦从卧室内走出,脸上恢复了先前的平静,殷梅正坐在沙发上,将一堆小衣服从柜子中翻出,一一叠好,嘴里喃喃念叨着外人听不清的话语。
殷槿桦知道,这是自己小时候穿过的衣服,母亲的记忆,因为病情缘故,依旧停留在自己儿时的记忆里。
忽然感到鼻尖传来一阵酸楚,她冲过去抱紧了殷梅的肩膀。这一瞬间,殷槿桦触碰到母亲瘦弱的肩膀。自己离家已经五年之余,太长时间没有关心过母亲。
殷槿桦压着头,低低地哭了起来。此时,她认为自己是最不孝顺的孩子,只顾着工作和自己的生活,一直将生养自己的母亲放在一旁。
殷梅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反而转过头来笑着伸手一个劲摸着殷槿桦的脸颊。
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小女孩,我们的槿桦如果有你这么坚强就好了,她可是个小哭包。不哭啦!你很坚强。我时常和槿桦说,要她向你学习。”
明知殷梅已经渐渐认不得自己了,殷槿桦含住泪水,使劲点着头,笑道:“妈,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
殷槿桦也深知,殷梅有今天这样模样,有极大部分是殷平那个废物造成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殷槿桦已经再清楚不过,如今她早已不再过问父亲的任何事情。殷平这个人,可以说在殷书林过世后,殷槿桦便对他产生了深深的膈应,甚至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他。在殷槿桦的意识里,只有母亲值得自己尊重,而那个人,却根本不适合成为自己的父亲。
她也曾给过殷平太多的机会,对方依旧没有任何悔改。算了,就此作罢,殷平咎由自取,剩下的唯有听天由命。
她这一次,终于狠下心来,和别的儿女们不同,殷平这种人在她眼中,根本不需要对其再顾及任何亲情。因为她深知这种人无论给出多少机会,都不会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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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丁凑到顾萧耳旁说了一席话。
顾萧眉头有了几分变化,笑道:“让他进来吧!”他放下手中的活,靠在办公沙发上,整了整自己胸前的领带,恢复了以往的道貌岸然。
来的人灰头土脸,脸上还挂着几分疲惫,头发已经全然花白。一双干枯布满皱纹的手如同老树皮,蜡黄而水分尽失。
“哟!这不是殷叔叔吗?”
顾萧脸上得意的神情并没有消失,见到殷平这副模样,嘲笑的神色多了几分。
“小丁,殷叔叔怎么说也是我们的贵客,还不快请人坐下。去倒杯茶来!”顾萧装腔作势地吩咐小丁。
“哎!顾总啊!不敢忙活您!”殷平摆出一副低声下气的姿态,面露窘色。
“殷叔叔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老熟人,槿桦曾经和我也是好朋友。我呢!是个爽快人,敞开天窗说亮话。您今天看起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顾萧挥手让小丁先退出办公室。
殷平环顾四周,顾萧的办公室装修得整洁奢华,也是他这类人向来想奉承的主。
“顾总啊!实在是不好意思。我……那个……如果不是……不会来求您帮忙。”殷平脸上露出难色。
“殷叔叔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顾萧挑眉,语气中带着看热闹的姿态。
“是!事情是这样的,不瞒着顾总您,我一个月前投资了一个理财项目,结果呢!您想……可能是时运不济吧!连本带利都亏了。还欠了人家很多债……所以……嘿!”殷平将头压低,姿态又矮了几分。
“是这样的啊!按理来说不能啊。不过理财项目现如今很容易中圈套,叔叔您莫不是入了什么传销组织吧?”顾萧的话中带刺。
殷平深知脸上虽然挂不住,却明白这次来要做什么事情。
“可不是嘛!本以为是认识的几个交情还可以的朋友。没想到,这个都要坑我。哎!”殷平不住地叹气。
“要不这样吧!殷叔叔您也不要太着急。办法我们总会想得到。”
顾萧从办公室走进里间的另外一间工作室,从里面出来时手中多了一枚信封。
殷平直勾勾地盯着顾萧手里的东西,面露一副贪婪。
“殷叔叔,您需要还多少钱?”
“十五万……”
顾萧神情轻松,将信封递给对方。
“这是……”殷平视线没有离开过顾萧手里的信封。
“就当我给您的应急之需吧!您不用担心。这钱不需要还。”
顾萧说着又将卡递给殷平。
“这真是托了您的洪福,顾总。这让我怎么感谢您呢?”殷平摆出一副平日里讨好人的姿态。
“殷叔叔和我是自己家人,不要这么客气。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力帮忙。”顾萧堆起一副假意热情态度。
“那……这样的话,我就先走了。”殷平千恩万谢,对着顾萧又是一顿好话。
殷平离开后,小丁从另一侧门进入办公室。凑到顾萧耳边说了一席话。
“顾总,这泼皮倒是拿钱挺自然的。”
“小丁啊!心态要放轻松,我们现在钓的是条大鱼。多施舍点鱼饵有什么关系呢?”顾萧将茶杯的盖子掀起,让茶水蒸气顺着盖子冒出。轻轻吹了一口气,一口饮下杯中茶水。
半晌又道:“我听说旷海市有几处可发展的地方,不如大家一起物色一下?”
“全听顾总您的安排。”
顾萧打算将市场扩张到旷海市,也因为这样,他的野心也越来越大。
“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先去实地考察。将结果随时与我取得联系。”
“是,顾总。”
“下去吧!”
顾萧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轻轻敲着桌面。
透过玻璃窗户,望着远处的街道。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殷槿桦,佟硕晖,下一步,咱们走着瞧。”
旷海市西街区
“徐婆婆,我刚才占了个好位置,等会儿我把东西摆好,您就坐这儿。”
罗宇铭将一张折叠马扎放在摊位前,扶着婆婆坐下。
“福蛋,这地方人真是多。我都有些感觉不适应。”
“没关系,等会儿啊!您就慢慢看效果吧!收获肯定不会差。再说,您手艺这么好,卖的东西大家一定会喜欢,而且实用。”
徐婆婆会做一些竹编筐,簸箕,竹制品,刷子,草帽,扇子等等。这些家居常用的东西,不仅质量好,而且价格也实惠。
以往在街口卖东西怎么都卖不动,这次换了个地方,又赶上夜市,人多聚集地,光顾的客人也会多起来。
“您好!可以过来看看,这是自家奶奶亲手做的竹筐,用来晒干货或者香米都可以的。”
“多少钱一个?”
“三元。”
是一对年纪大约三十多岁的夫妻路过,女人拿起竹筐瞧了瞧。手工细致,质量上乘,况且价格也不贵。
“这样吧!我们要五个。正好家里需要。”
夫妻拿了货,付过钱。
罗宇铭将收到的钱递给徐婆婆。
“福蛋,你想得倒是真周到,以前我可没有遇到这么好的机会。”
“所以奶奶,这人多,需要货的人就也越多。以后您要想来。我帮您!”
旷海市医院
“罗宇铭,我们来聊聊。”吴扬放下手中的工作,唤道。
“主任您找我?”罗宇铭已经换上了工作衫。
“这几天我都看见你在夜市卖东西。难怪工作上开始精力不足,分起了心。”吴扬脸上带着并不友善的情绪。
罗宇铭依旧若无其事地笑道:“这是帮家里的人的忙,老年人行动不便。我又正好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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