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是卫若衣喜滋滋的冲了上去,接着再次骂骂咧咧的被打倒了。
打不过,真的打不过。
即使厉钰只用一只手,还是能把她打着玩儿。
“夫人还来吗?”卫若衣却不知道,厉钰十分喜欢她这样无理取闹又张牙舞爪的样子。
她才十四岁,有他在,她可以不用那么端庄,不用那么得体,亦无须如她从前那样,表面轻松,内里却时时刻刻紧绷着。
“还怎么来?”卫若衣咬牙切齿,“难不成这回你一只手都不出?站在原地让我打?”
她这话说出口,厉钰还没答话,旁的人却看不下去了。
一道陌生男子的声音自夜色中传来:“好个无理取闹的女娃。”
浩然轩内竟然有外人闯入。
“什么人?!”卫若衣警觉的看向四周,这个校场缩在之处本就空旷,旁边又是湖,那人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般,让人一时摸不清他藏身的位置。
那人却又不答话了。
卫若衣有些疑惑的转过头去看厉钰,却见他神色平静。
“你早发现了?”卫若衣问。
“嗯。”厉钰答,却没有丝毫要去把这人揪出来的意思。
“认识?”卫若衣又问。
“不认识。”厉钰否认。
“那你怎么?”卫若衣有些不解,既然不认识,为何要容忍这不速之客待这么久。
厉钰看着她,黑眸里盈满星光:“夫人兴致正浓,他太多事。”
卫若衣:“……”
这个理由真是,相当的合理呢。
黑暗中那人却又“咳咳”两声:“老夫可还在这里呢啊!当着我这个老头子的面,少年人说话做事可不能失了礼数!”
噗嗤。
卫若衣忍不住笑了,就这位大半夜翻人墙院还偷听墙角的行径,还这么坦然的说出这番话来,这脸皮真的是史上最最薄。
“走了,回屋睡觉!”卫若衣扯了厉钰便走。
那人却又不干了:“诶诶,你怎么就这么走了!老夫一个大活人还在这里,你看不到吗?喂,别真走啊,老夫话还没说完呢!”
“慢走,不送,有话明天走将军府正门递贴子。”卫若衣头也不回的道。
厉钰停下脚步,朝湖边望去:“师傅,别玩了,若衣已经猜出来我认识您了。”
“猜出来了?啧,真没意思。”躲着的那人立刻跳了出来:“你这女娃也忒不厚道,既然猜出来了不早说,害得我个老头子大半夜的蹲在将军府里喂蚊子。”
卫若衣无语望天,大冬天的哪里来的蚊子。
不过但看着老头的样子,真的想不到会是厉钰的师傅,厉钰虽然也是个武夫,但到底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基本的仪态总会保持。
这位就不一样了,一头银白的黑发用一根发簪胡乱的簪着,明明是冬日,身上却只穿着件有些显大的灰色袍子,脚上是一双布鞋,看着倒是有种乱糟糟的仙风道骨的感觉。
就是,不冷吗?卫若衣真的很想问。
与此同时,身边的厉钰同她道:“若衣,这是教我习武的师傅,莫停水,师傅,这位便是徒儿在信中同您提到过的若衣。”
卫若衣上前同他端端正正行了个礼:“见过莫老。”
等了一会儿那个老头却没说话,厉钰有些不悦的道:“师傅,徒儿的妻子在向您问好!”
“好好好,说那么大声干嘛,老头子我耳朵又没聋!”那老头摆摆手,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对于这种不喜欢自己的人,卫若衣绝对不会硬往上凑。
但也不想让厉钰为难:“夫君这里既然有事要忙,那我先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夫人等等。”厉钰拉住她,转过头去问自己师傅:“师傅您用过晚膳了吗?”
“没有。”莫停水答道,说完斜眼看着卫若衣:“不过你也知道,师傅我人老了,听不得吵,也见不了太多人在跟前晃,所以……”
“徒儿明白。”厉钰截下他的话头:“师傅您远道而来,先去院子里歇着,菜很快便上。”
莫停水见他如此,心满意足的去了。
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不过一时也没缓过神来,等到了院子里,左等一个不见自己的徒弟进来,右等一个不见饭菜端上来,冲出去一看,整个院子里除了他,连个鬼影都没有。
而这边,厉钰成功把自己拐给卫若衣之后,开心的替她数着钱:“如何,为夫这下可是全都给你讨回来了,夫人别生气了。”
卫若衣笑了笑,一点都不恶狠狠的威胁:“这还差不多,要是你今晚真的敢扔下我自己回来,我就当场咬死你!”
“若我真那么混蛋丢下你一人,那就任你咬。”厉钰道:“不过委屈你了,答应了今晚陪你歇在浩然轩的。”
卫若衣扯了扯嘴角,先前闲逛时他们顺便去看了一眼厉钰的闺房,不得不说,厉钰在审美这件事上真是既别致有长情,走进去的那一瞬间,她还以为又进了小花园,只不过里面摆了一张床,人再睡进去,估摸着跟白菜地里栽了两根萝卜差不了多少。
所以,她真的不委屈。
“没事,毕竟是你师傅,让一让应该的。”卫若衣“体贴”道。
“对了,你和莫老是怎么认识的?”卫若衣随口问。
“有一年我去苍梧山看舅舅,正好碰到师傅饿晕在我的马前,便让护卫给他买了两个肉包子,后来师傅醒了,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一定要将一生武艺传授于我,而且……”
厉钰停下来斟酌片刻,方才继续道:“而且十分不好推辞,后来发现他武功真的不错,这才拜了师傅。”
卫若衣:“……”
这,倒真像是那个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等等,这风格,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
“怎么?”厉钰见她神色有异。
“想起和我师傅第一次遇到的时候了,和你这个还挺相似的。”
“也是教你武功的师傅?”厉钰有点疑惑。
卫若衣瞪了他一眼:“是教医术的师傅!教武功的师傅是父亲从外面延请的师傅,是另外一个。”
她本来想说名师的,但才比完试,怕脸疼。
何况厉钰的梯子也递了过来:“教医术的师傅怎么啦?”
“真正的第一次遇见教医术的师傅,我当时坐着卫府的马车去参加诗会,半路碰到他被人追杀,伤了手流血不止又无钱诊治,便拦住了我的马车,想求点诊金去看诊,我见他面善,便给了,随后……”
说着说着,卫若衣停下了。
这于她只是举手之劳,谁知之后她深受重伤,危难之际这个便宜师傅突然跳了出来,救好了她不说,还死活要教她医术,卫若衣并不认为自己在这方面有天赋,婉言拒绝了几次,但是赖不住那个不要脸的老家伙一口一个要报恩报恩的,各种软磨硬泡,最后终于把自己拐成了他的徒弟。
如今回想起第一次见面的场景,甚至都不用仔细想,卫若衣便发现其中不对劲之处,当时他那个手伤,以别说是以师傅的医术了,就是她,用脚趾头都能治好。
那不靠谱的师傅根本就是欺负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若换做现在的自己,他非得往自己身上扎两刀,再狠狠放放血躺她面前,她才会多看两眼。
可为什么后来自己也从未怀疑过呢?想想便宜师傅那个脾性,卫若衣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和一个吃个饭往你碗里下毒药,睡个觉往你被子里塞毒虫,并且每天还没事儿就熬着药给自己健健康康的女徒弟喝的人相处久了,你真的不会用到理智和思考这两种东西。
往事真是……相当的不堪回首啊。
所以卫若衣绝对不愿意承认,从前那个乱发好心救人的人是自己,否则,她真的会很想跳回过去将自己揪出来打一顿,卫若衣咬牙切齿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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