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最后被拦在了大堂之外。
楼知府惊堂木一拍:“堂外何人,知府衙门岂容尔等喧哗。”
文卿几个快步走向前来:“回大人,草民文卿,是自来街一家盐肆的掌柜,因为在隔壁商铺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尸首,所以特来禀告。”
竟然还伤着了人?
楼知府心中一惊,立马道:“快放他们进来。”
官兵将挡住众人的木棍撤下,众人鱼贯而入,堂内的人这才看见他们还抬着个人。
“仵作呢?”楼知府一边喊人,一边疾步走到堂中。
而官兵,早已经自发的开始疏散百姓。
大人也就罢了,这等场面,稚子孩童是绝对不能让他们看见的,否则回去谁知道又要做多久的噩梦,或是留下什么阴影。
仵作匆匆而来,掀开了盖着尸体的白布。
刚打开,四周便传来一阵阵的抽气之声。
这,这人未免也太惨了。
浑身上下都可以看见烧伤的痕迹,尤其以腿上最为严重,两条腿都被烧得没法看了。
厉钰下意识的就想去捂卫若衣的眼睛,刚刚一动,便看见自家夫人悄悄掀开了帷帽的一角,正看得津津有味。
厉钰:“……”
自家夫人的喜好果真是……十分的别致。
百姓们不知道,但是卫若衣可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躺在地上的人,正是昨天那个中年男人。
因为他的腿虽然烧得严重,但是脸还基本完好无损,只要认识他的,想要认出来一点都不难。
底下仵作认认真真的在验尸,其他人屏息以待。
卫若衣看着人群中的文卿,实在有些好奇,这中年男人明明被她关在了阵法之中,文卿到底是怎么将人给搬出来的呢?
她给中年男人设置的那个阵法,是一个困阵,本身只能困住人,没有什么杀伤力,所以她昨日才特意放了些四不像进去。
奇妙之处就在于这个困阵之内自带一个小型的迷宫,而这个迷宫,一方面让能让中年男人出不来,另外一方面,还能让他看见外面的人。
这是一种变相的精神折磨,身陷阵法中人的,能听能说能看,但同时,却不能被人听被人看和同人说。
人在世间,飘渺如烟。
这个阵法的名字,叫做海市蜃楼。
阵如其名,由名观阵,如是而已。
听着十分玄妙,但其实只是一个入门级的阵法,说穿了只是在迷宫的基础上加了一点障眼法而已,只要稍微懂点阵法的人,便能在其中自由进出。
不过那是对于懂阵法的人来说的,文卿能进去,还把人带了出来,这是为什么呢?
思索间,那边仵作已经验完了尸。
楼知府重新坐回去,其余众人各归其位。
“啪”的一声巨响,惊堂木再次被拍响。
“威武!”底下官兵手里的小木棍一下一下整齐的敲击着地面。
卫若衣敏锐的感觉到,衙门的氛围明显跟先前不一样了,不由自主的,她微微坐直了身体。
“仵作。”楼知府肃声喊道。
“属下在。”仵作应声而出。
楼知府:“先将你的验尸结果告知于大家。”
“死者,男,年龄约莫四十五六,身份不明,身上多处有灼烧痕迹,尤其以腿部最重,另外口腔内有烟灰、碳末附着,系因为被火烧而致死。”
仵作已经说的十分清楚,但楼知府依旧再问了一遍:“这么说来,死者的确死于大火无疑?”
“是。”仵作言简意赅。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楼知府摆摆手:“好,你先退下吧。”
接着,他又看向文卿:“你可知死者是何人?”
文卿道:“回禀大人,死者的身份草民并不知晓,不过昨日死者曾经来过小店,说想要借茅厕,因着小店茅厕上有青苔,上午才有个毛贼因为青苔滚进茅厕死了,当时死者过来借茅厕的时候,草民已经报了案,尸体尚且在后院之中,明明刚好出了事,保险起见,草民自然是不肯应允死者借茅厕,谁知今日一早,便发现死者在隔壁中药铺子被烧死了。”
这么说,这人跟死者曾经是有过接触的。
楼知府眼睛微眯:“你所言,可有人证。”
文卿点头:“昨日死者来盐肆借茅厕之时,店里的伙计都在,还有旁的主顾在,都可以为草民作证。至于那毛贼,草民也的确报了案的,相信知府衙门会有记载。”
楼知府着师爷翻了案册,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关于死者,盐肆的伙计也出来做了证,至于主顾,茫茫人海,又只有一面之缘,却是很难找的。
正为难呢,围观的那群百姓之中突然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大人,小的可以作证。”
卫若衣一见那人,忙把帷帽上的白纱放了下来。
楼知府见状:“你是何人?”
“回,回大人,小的是自来街如意茶楼的跑堂,这个客官……”他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中年男人。
楼知府纠正他:“死者。”
“是是是。”跑堂的小二忙点头:“死者昨日晌午曾在茶楼用过午膳,然后进了文老板的盐肆,不过的确没有进去,不一会儿便出来了。”
“茶楼每天那么多客人,死者长得并不特别,缘何你会记住他?还留意着他的动向。”楼知府追问。
小二挠挠头:“这个客,死者昨日来茶楼的时候,和他同桌那个抠搜的客官有过一些小小的争执,而且他性格和善,出手还大方,又是点肉又是点了小店最贵的茶,这样的大主顾,当,当然是忘不了的。”
楼知府敏锐的捕捉到了“争执”两个字:“同桌的客官,那又是何人?”
小二立马原原本本的将昨日茶楼里那位抠搜客官点一杯茶喝了一上午的事迹,以及他向中年男人讨吃的的事情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文卿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卫若衣这边。
作为抠搜客官本抠,卫若衣一张老脸藏在帷帽底下,刀枪不入。
等小二讲完,不仅是百姓,就连见多识广的楼知府也都被这人的厚脸皮给惊着了,还感叹道:“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卫若衣轻咳一声。
楼知府精神一振,立马正襟危坐,继续一本正经的审案。
旁边传来厉钰低低的笑声。
卫若衣:“……”
其实,她刚刚,真的只是掩饰尴尬咳了那么一下,丝毫没有威胁楼知府的意思。
藏在袖子底下的手轻轻拉住厉钰的手:“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日茶楼的事情,她自然不可能主动给厉钰说,只是说她去盐肆看了一趟。
这家伙刚刚笑得那么明显,明显就是知道了小二说的那个是她,否则的话,别人怎么样,他才不可能关心呢。
厉钰凑到她耳边:“从他说你问别人要肉吃开始。”
卫若衣老脸一红,这,她这不是不喜欢看人浪费东西嘛。
她掐了一下厉钰的胳膊,引出男人又一阵笑意。
他的声音低沉而且浑厚,落在她的耳边,无疑撩拨,却让她乱了呼吸。
楼知府虽然在审案,但是余光也一直注意着这边,眼看着将军和夫人两个人越凑越近,心中又是兴奋又是忐忑,连底下的人在说什么,都慢慢的听不清了。
他诚然是一个好官,但是将军和夫人的八卦,诚然也是数百年难得一见。
由不得他不好奇啊。
走神走得太明显,底下的人也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那小二混迹于茶楼之中,终日与人打交道,最是会察言观色,说着说着,见楼知府没有接话,那小二便索性停了下来。
他这一停,所有人都发现了楼知府在走神。
厉钰和卫若衣也重新分开,不解的看着楼知府。
他们这里一分开,楼知府立马回过味儿来:“……你刚刚说到哪里了?”
小二老老实实道:“回大人,说到死者进入盐肆这里了。”
怎么就进了盐肆了?
先前不是还在说抠搜顾客讨肉吃的部分吗?
楼知府大手一挥:“前面讨肉吃那里,本官觉得有蹊跷,你且再说一遍。”
有,有吗?
小二虽然疑惑,但是不敢反抗:“……好,好的。”
于是,小二将讨肉吃的部分重新再讲了一遍。
卫若衣抓着厉钰的手,一个劲抠他手心。
等小二这里讲完,楼知府又分别听了其余人的证词。
来的人有百姓,也有类似于文卿这种中药铺子周遭的掌柜或是商贾。
卫若衣听了一会儿,这才知道中年男人的尸首并不是文卿发现的,而是中药铺子的伙计被带走之后,还在原地围观的百姓以及周围的商贾好奇之下,进了中药铺子看热闹,这才在库房里发现了中年男人的尸首。
一听是在库房发现了中年男人,张岳来眼珠子转了转。
卫若衣一直留意着他,见状勾唇一笑,鱼儿快上勾了呢。
拔出萝卜带出泥,美哉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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