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风起火烛摇。
大部分士卒都已经进入帐篷内歇息,只有两个百人队还未歇息,其中一个百人队站在围墙后,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一个牛角号——没办法,这个时代铜的冶炼技术还不发达,军中除少量兵器和刁斗外几乎没有金器了,所以只能用号角凑数。
而另一个百人队则以什分为十队,在营寨中四处巡逻,每什配一刁斗,可报更,也可示警。
力牧与风后道了一声就回到自己的大帐,一名亲卫甲士立马上前为他宽衣解冠,另一名亲卫提着一条沾湿的葛布,轻轻地帮他拭干额头与眼窝处的汗水。
力牧道了一声谢,两位甲士行了一个拱手礼便出了帐篷。
力牧就这样和着中衣躺倒在行军炕上。
晚春的温度已经有些微热,尽管垫着草席,不一会儿力牧身上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几乎把那件由“丝”做的中衣完全打湿了。沾了水的丝衣紧贴着力牧的皮肤,居然带来一丝凉凉的寒意。
然而这种冷热交融的感觉是力牧最讨厌的,就好像处于进退维谷之地,前一步就会热死,后退一步呢,风一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其实力牧本身作为超级战士是不需要睡觉的,但是一是出于神河体的本能,二来失去了全部记忆的他早已忘记了能力该怎么使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体内有这样的能力。只有偶然情况下才会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调用一些基因能力。
所以力牧现在和一个普通人的区别也只在于拥有极度坚硬的肉体、巨大的力量与速度。
就在这种冷热交加的环境中,力牧只觉得自己浑浑噩噩地,就进入到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扭动,帐外传来蟋蟀的叫声,由远及近,可就是分辨不出究竟是从哪个方向传播过来的。
力牧好像听到了青草摇曳,悉悉索索,好像是有无数只蟋蟀在里面蹦来蹦去。
“不对!”
力牧突然惊醒,刚刚那个,究竟是梦,还是……
管不了那么多了!力牧从炕上一跃而起,高呼着帐外甲士的姓名。
两名甲士立马跑了进来。
力牧指着其中一人说道:“你去叫醒军主。”那甲士应了一声,转身冲出了帐篷。
力牧又对另一个人说:“帮我更衣,快!”
第一道围墙后,火把找不到的地方,釜正死死地盯着墙外的动静。下午的时候,力牧集结了八个资历较老的什长,给这八个什的任务就是分八个方向躲在围墙火把旁的阴影中,充当暗哨。
釜捏了捏眼窝,擦干其中的汗水,猛然间好像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釜紧张地回身,青铜剑已经握在了手中,发现是几个人影走了过来。这帮人没有打火把,不过借着皎洁的月光,釜依稀辩别出了两位军主的身影。
果然,力牧开口了:“前面可是釜那一什的士卒?”
釜赶紧拱手参拜道:“在下正是什长釜,见过二位军主。”
力牧点了点头,一行人摸到了围墙后。力牧的手抚在釜的肩膀上,皱着眉盯着下方的黑暗之处。
“要是我有神河狙击手的基因就好了……等等,神河狙击手是什么东西?”
风后见力牧迟迟不说话,不由得想要开口询问,刚一张口,就被力牧一把捂住。
静谧的夜色之下,哪怕是微风吹拂着青草的声音,在力牧耳中都是如此的清晰。
“嗯?你们听到什么了吗?“力牧轻声问道,然而风后、釜和一众甲士都摇了摇头。
力牧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不过他还是坚信自己的感觉:“未免打草惊蛇,不要用刁斗,不许发出声音,你们过去,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得把士卒都叫醒,不许打火把,戈手,剑士,甲士全部列阵于第一道围墙后,弓手全部列阵于第二道围墙后。”
风后看了力牧一眼,欲言又止,倒是一个甲士质疑道:“军主,眼下没有敌情,贸然打搅士卒休憩……”
然而力牧大手一挥:“有敌情再叫就来不及了!我宁愿让士卒一夜不睡,也不愿意他们在睡梦中丢掉了性命。如无夜袭,明早牧亲自向每一位士卒道歉,但是现在,得让他们动起来!速去!”
很快,八百名士卒纷纷穿戴整齐,走出了帐篷。然而没有火把,很多什在集结的路上就走散了,至于更高级别的屯与佰根本就集结不起来。很多士卒想要出声询问,但是想到不许出声的军令,又忍了下来,一个什还能聚在一起的都聚在一起,随便找个方阵站定,甚至有的百夫长见自己的方阵人数不够,便直接在路上拉人。
花了约莫半个时辰,一千士卒已经全部集结完毕,列阵于两道围墙边的空地上。
露水渐渐沾上了士卒的睫毛,随手一抹,混着汗的露水就会在月光的照耀下划出一道完美的曲线。
但是没有人有心思去欣赏这个风景,大家都在死死地盯着站在最前方那个戴着皮弁,却没有着甲的身影,就是他,在一个人睡得最熟的时候将他们叫醒,有的士卒已经憋了一肚子火,但还是强忍着,就为了看看,这位“仙人”猜得到底对不对。
时间一长,有些士卒已经开始按捺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百夫长刚想低声呵斥,就听见一声熟悉地响动。
“哒”一支羽箭轻松没入了举着火把的哨兵的脖子,那哨兵捂着脖子,鲜血汩汩流出,他倒在地上扑腾了两下,嘴里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渐渐地,没了声息。
这样的遭遇普遍发生在围墙后的明哨身上,无数的哨兵闭上了惺松的睡眼,再也没有醒来。
很快,凄厉的叫声此起彼伏地想了起来:“夜袭!夜袭!列阵迎敌!”
那些坐在地上的士卒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营寨外传来了瘆人的叫声,但是很快变成惨叫,力牧知道,是自己的壕沟起了作用,一尺长的削尖木桩,不死也要脱层皮!
就在这时,力牧看见一个黑影矫捷地翻过了围墙,力牧不及多想,拔出剑送进了他的胸膛,那个敌兵瞪大了眼睛看着力牧和他身后早有准备的士卒。
力牧利索地拔出了剑,手没有一丝颤抖,心脏跳动也没有加快半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