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眼窝深陷、骨瘦如柴的康凌狼狈地趴在泥地里,她望着向她伸出的那只莹白如玉的手,眼中满是震惊。
她听到那人用温和的语调说:“只要你若愿意,从今往后,你就跟在我的身边,我在,你在。”
康凌发誓那是她一生中听到过最动人的话,从此她就一直陪在那人身边,看着那人为人处事。
渐渐地那人就成为了她的信仰,她的标杆。
康凌敬爱她。这种爱是理智的,却也是狂热的。因为在她心里,哪怕她有深爱的恋人,也抵不过那人在她心中的重要程度。
重要到是一句诋毁都绝不愿忍受。她听到从心底传出的声音叫嚣着,活象是冰川开裂,岩浆喷出!
那是她的信仰,她的女神。
当康凌是从死神手里抢回过命来的人,爱情改变不了她的信仰,信仰却能决定爱恨。
她唤那人为“韩冰”。在她们那里,对亲人前缀上会加上一个“阿”字以示亲昵。
她把她当女神一般崇拜,领袖一样爱戴,私心里又将她当姐姐一样依赖,她甜甜地叫着“阿冰”。那个人,就是韩冰。
康凌皱了皱眉,温暖源突然离开令她不舒服地动了动。
好在有人小心地给她盖了盖被子,掖了掖被角,她这才舔了舔嘴又安心地陷入了黑甜的梦乡之中。
韩冰暗中松了口气,又等了一会儿,她披上衣服走到窗边,开了个小缝微微瞟了眼。
天是黑的,大地却白茫茫一片,原来是下雪了。
韩冰轻轻地合上窗,又朝床上看了眼。
昨天晚上,那个傻孩子一直抱着她哭,就像是一块湿漉漉的海绵委屈地拧干一肚子苦水。
到后来,她的眼泪哭干,只剩下抽噎和叹息,甚至哭晕过去,然而韩冰知道康凌疲乏的心解脱了。
韩冰何尝不明白康凌的意思,在康凌说出那些骇人听闻的话时,她便沉默了。
韩冰扪心自问,何以我会沦落到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
那一刻,她听到自己的心在说:“因为这世上从没有一个陷入爱河的女人能将情感与理智区别对待。”
那一刻,她落泪了。
韩冰彻夜未眠,她思考了许久。
静谧的夜让她心沉静下去,她渐渐意识到一个人,无论是男人或女人,当空闲时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各种担忧的事,有时候麻烦是自己带给自己的。
如果能跳脱出这个范围,开拓自己的心境,充裕空闲的时间,那所遭受的波折也会减少。
想清楚这点,韩冰穿好衣服和披风站起身悄悄朝门外走去。
雪已稀稀落落快要停了,连廊外花圃里的雪积得好深。
韩冰一出门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瑟瑟发抖的寒意,她打了激灵,清咳几声。
就是这微弱的动静,很快就将躲到屋里取暖的守夜小丫头吓了出来,待一抬头看见韩冰,顿时吓得跪了下去。
那小丫头磕头如捣蒜般地:“郡主,都是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偷懒,望郡主恕罪!”
韩冰本无意惊动其余人,她起的这样早也只是想独自一人安安静静地到书房里看看账本。
只是这一看之下,韩冰的脸上隐隐地浮现出不悦神色。
那个小丫头年纪小,耳朵、脸蛋、手都冻的通红,这样冷的天,她身上却穿的并不厚实,整个人不知是寒冷还是畏惧而颤抖。
“起来吧。”韩冰虚扶她一把,皱眉冷声道:“今年天都这么冷了,怎么还穿的这么少?管事儿的没吩咐给底下的人添置冬衣?”
那小丫头脸红了红,紧接着红了眼眶垂头告状道:“管事儿说了主子不提添衣,就说明还不到添衣的时候,新来的且先忍着,也算学规矩,可他自己……”
“够了。”韩冰冷冷打断小丫头的话,斥责道:“本本分分做自己的事,少搅和。”
说完,韩冰就绕过小丫头继续走着。
小丫头站在原地呆愣了片刻,又是惊赅又是委屈地福身恭送韩冰。
只见韩冰转回头,神色淡淡地道:“你去告诉管事的,带着这三年的账本来书房找我”,韩冰顿了顿,继续道,“另外,天冷了,你们也该添衣了。”
那小丫头微微一愣,反应过来立即破涕为笑,欢快地应了声:“是。”
韩冰淡淡一笑,转身沿着连廊朝书房走去。
康凌眼皮动了动,却没有醒来的迹象,她翻了个身,脸朝着床内侧。
康凌翻了个身,将身上的被子烦躁地踢开。
“韩冰,我不想读书。”年幼的康凌嘟着嘴扭扭捏捏地搓着衣角,用一双忽闪忽闪地大眼睛撒娇。
韩冰沉默不语只拿眼睛盯着她,康凌手足无措了一阵,又吞吞吐吐地解释道:“女子无才便是德……”
“女子无才便是德,意思是女子即便有才华,也要韬光敛迹、有才不露,不做恃宠而骄之人。”韩冰淡淡打断了康凌的话,随手拿了本字帖给她,佯怒道:“练!就用这本字帖练,练到三尺高的宣纸都用完为止,那样雪白细腻的纸我画画都舍不得用,净给你拿去胡乱糟蹋了。”
“哎呀,韩冰,你别生我气,我练就是了。”康凌扯着韩冰的衣袖耍赖般地撒娇,换得韩冰一声无奈的轻叹:“你啊——”
康凌纤长的眼睫冒微微颤了颤,她缓缓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帐顶。
她从小跟在韩冰身边学习,心里十分敬佩这个不是最聪明的,但却是处事最有分寸的女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