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使是虚弱到了这个地步，林帮主却依然不愿拖累旁人。
也许，他甚至并不怨恨君成笑。
这个人……果然是一个仁慈的人！
看着林夫人扶他重新躺下，陈莲弯下腰，深深地行了一礼：“陈莲多谢前辈仁德。陈莲学艺不精，确实……确实对不住了。”
“生死有命，姑娘不必在意。”林帮主温和地说道。
陈莲直起身来，缓缓点了点头，心里已下了决定。她望向一旁眼眶微红的林夫人，低声问道：“林夫人，能借一步说话么？”
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林夫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然而陈莲还来不及说什么，君成笑已经跨前一步，来到陈莲身侧：“陈姑娘──”
“君成兄，”陈莲神色平静地拉着他走开了几步，示意他低头，然后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看尊师的脉象，只怕……撑不了多久了。我与林夫人都是女子，这些话我想私下和她说，会比较好。”
君成笑脸色一缓，随即露出沉重悲痛之色，又似乎带着一丝感激，点了点头也低声说道：“难为姑娘想得周全，那就有劳了。”
“哪里。”陈莲微微一笑，随即朝林夫人望去。
林夫人道：“陈姑娘请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后堂。陈莲四周打量了一下，温声说道：“林夫人，先坐下好么？”
一起在桌前落座，陈莲正想着该怎么开口，林夫人已经轻柔地说道：“陈姑娘，适才妾身失礼了，还请姑娘莫怪。”
她微微低下头，语气萧索，“夫君缠绵病榻多月，妾身一时心急，却是苛刻强求了。”
陈莲微微叹了口气：“没关系，我可以理解夫人的心情。”
虽然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但确实……对这个可怜的女人恨不起来。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林夫人，我虽然诊不出林前辈生的是什么病，但是一个人的脉象，我还是不会看错的。请恕我直言，现在即使是请了家舅过来，也……也没多少用处了。”
林夫人浑身一震，片刻，才嘶哑地问道：“姑娘此话当真？”
陈莲起身走到林夫人身边，在她椅子前跪下，握住了她的一双素手。
她毫不怀疑，此刻两人的对话君成笑全都听得一清二楚；甚至，他有可能还看在眼里。
但是她就不信，他的视线还能穿过她的身体不成！
背对着门，陈莲握着林夫人的手，低声说道：“林前辈病得太久，对身体亏损很大，如今脉象虚浮，已经是……已经是油尽灯枯之兆。若是早了几个月，或许家舅还会有办法挽救，但是如今……晚辈无能，家舅也一定无能为力的，还请夫人节哀。”
她一边说，一边暗暗地在林夫人的手心写了几个字。
林夫人身子猛地一震，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立刻紧紧闭上了眼睛，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很快就打湿了面纱。
白色的面纱沾水，隐隐透出了下面的肌肤，那皮肤光洁如玉，陈莲一定想象得出来，那面纱之后，一定是貌若天仙般。
红颜往往就是祸水，难道说，这一切又与她会有什么样的关系么？陈莲不知道该如何着想了。
陈莲心头一跳，强迫自己很快移开了视线，只是默默地握着林夫人的手，听着她低声的啜泣。
刚才她悄然在林夫人掌心留下的，只是很简单的两个词：珍惜、报仇。
人已经没有办法挽救了。所以，不要再轻易做任何可能让君成笑警惕的事情，尽量平静地度过仅剩的日子。
然后，再伺机报仇。
此刻的她，也只能说这么多了。
过了半晌，林夫人终于慢慢收住了眼泪，睁开那一双已经满是血丝的美丽秋瞳。
她的目光怔怔地越过陈莲头顶，望向她身后某处，低声说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纵然不能携老，可是二十年，真的……也已经很多了……”
陈莲轻声呼道：“夫人……”
林夫人轻轻抽回了手，站起身来，浅浅朝她行了一礼：“陈姑娘，真的很谢谢你。夫君身体日渐衰弱，其实、其实妾身心里也不是不明白。只是，终究还是要听别人说出来吧。妾身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陈姑娘能够成全。”
陈莲道：“夫人请讲。”
林夫人道：“纵是夫君他……他时日无多，妾身还是希望他能走得舒心些。姑娘是否有什么药方或膳补之方，可以让我夫君这些日子少受些苦楚？”
陈莲听着心里便是一酸。林帮主身上的毒虽然致命，却是让人慢慢衰竭，并不会如何痛苦。
林夫人着意提到膳补，恐怕只是因为平时君成笑对他们夫妇多有苛扣吧？
她想了想，便点头道：“林前辈的身体久经病痛，反而经不起药材大补，但有些补充血气的膳食，吃了或可减少平时头昏耳鸣之类的症状。如果方便的话，晚辈可以在济南多留几天，先为林前辈开几道膳食，吃了看看对身体影响如何。如果前辈身子受得住的话，以后可继续食用。”
“如此甚好，妾身先谢过陈姑娘了。”林夫人又深深地看了陈莲一眼，对她点了点头，便率先走了出去。
林夫人找到了君成笑，将陈莲的吩咐与自己的要求提了出来。
听到林夫人提出的要求，君成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一口答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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