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一百六十首,听说乐谱从隋唐后已经失散大半。金玄竟能费心搜集到邶风曲调的遗本,足见其心风雅。这样一个人,竟然会做出那等龌龊之事,想来真是让人悚然……”陈莲也忍不住低叹了一声。
铁随意也叹着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对于金玄,他现在才觉得是一无所知的。
她微微侧头,望向铁随意:“对了,那天你弹的是哪首曲子?”
他清俊的面容上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片刻才低声答道:“绿衣。”
“嗯?”她微微皱眉。那似乎是非常耳熟的名字……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铁随意低低诵道。不等他念完,陈莲的眼眶便陡然红了。
原来、原来是这样……
微微坐起身子,她拉过铁随意温暖的手,紧紧地握着。
她哽咽说道:“对不起!”
也许她不懂琴音,但是诗经却是这一世从小熟读的,尤其是那些感情淳厚的国风。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衣,是一首哀悼逝者的诗,遣词悱恻,其意悲恸。可是,她和他毕竟相处时日甚短,诗中后半段所写“绿兮丝兮,女所治兮”的旖旎,却是他们从不曾拥有过的。
在无心山庄的那段日子,不是没有感受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但是,那毕竟只是未来还很模糊的一个可能。当以为心底隐约的期盼竟突然被生生斩断时……
难怪吕阳形容那晚的琴声“悲恨如炽、寂寞似雪”。
所以,必定有着坎坷过去,郁结难解的笑怪才会被勾起心里的不平意气,一时迷失心智,险些伤人伤己。
当时的他,该是用怎样的心情,去弹奏那一曲“绿衣”啊!
“你不知道我在找你,不用对不起。”铁随意低声说道,抬起另一手,轻轻拍了拍她柔顺的发丝,只觉得心头一片温宁悦慰。
这些天来,经历了这么多生死一线的事,她有太多理由怀疑他和金玄、君成笑有所勾结。
可是,刚才她居然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就如此地相信着他。
他觉得很欣慰的。
“陈莲,你平安无事,真的太好了……”忍不住喃喃低语,顺势轻轻地她略显单薄的身躯上拥了一记。
这是不带任何暧昧情感的,只是对一个最好的朋友的一份感激的,这样的一份信任,是何其珍贵!
陈莲依偎在他胸前,静静地闭着眼睛,露出了一丝微笑。
即使心始终固执地选择信任他,在理智上毕竟会有所怀疑。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觉得胸口那让人焦躁的空虚感消失无踪,心神一片清明。
她果然没有看错铁随意,之前的那些疑虑焦惑都消失了。
他的拥抱很温暖,很清纯,清纯就像是过家家时两个人的相拥。
不过一会儿,铁随意便是放开了她,毕竟,还是有一点儿情绪里,他顾忌着。
陈莲才是才微微抬起头来,轻声道:“金玄手里有罗刹玉牌令与罗刹阴盎,引你到这里恐怕是为了方便下毒。只是……为什么偏偏选上这里?”
“我本来也猜不透,不过刚刚听了你说的事情,我倒是明白了。”铁随意叹了一声,说道,“这里既然是当初囚禁林成意夫妇的地方,自然有所布置。我刚到时就让人四周仔细检查过,这院前院后,都种有山茄花和夹竹桃。”
山茄花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别称,就是曼佗罗花。
这两种植物都非常美丽,夹竹桃在夏天还有驱蚊的效果,给“养病”的人观赏自是最好不过。
君成笑的狠毒和慎密,在此可见一斑。
“不论是山茄花还是夹竹桃,花、茎、叶都含有剧毒,就连燃烧的烟雾也能让人中毒。当初他留下这手,若在必要时焚火燃烧田庄,自然是从林成意夫妇到那些普通仆役,无一能够幸免。”陈莲微微皱眉,“但是,就凭这个,又能把你怎么样?”
对于身怀武功的人,尤其铁随意这种高手来说,一点未经提炼的毒烟实在算不得什么。
“所以我本来也猜不透。不过刚才你说江南万家庄万森的儿子已经来到济南,我倒是可以推算出他们的用意了。”铁随意缓缓说道,“那死去的几个人中,江南万家庄万森的武功最高,势力也最大。所以对丐帮、少林、武当和华山派来追查的人,他们杀得没多少顾忌,但万家庄的儿子,却不能这么随意灭口。所以,他们要找一个身份相当的替死鬼。”
陈莲豁然省悟,脸色顿时惨白,脱口而出:“好一条一箭双雕的毒计!”
“不错。若我不慎中了罗刹阴盎的毒,他们便可以放心杀了那少年,把尸体扔来此处,再放一把火烧了田庄。”铁随意淡淡说道,
铁随意叹道:“无心山庄的少主谋害了万家庄的老庄主,被其子知晓,追到此处,纵火焚屋。拼斗中,无心山庄的少主固然杀了江南万家庄万森的儿子,但也身受重伤,结果中了毒烟全身麻痹,被活活烧死……这样的故事虽然还有漏洞,但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即便觉得疑惑,两边的人都死了,也没人会为了死人蹚这种浑水。”
“铁大哥……”他虽然说得平淡,陈莲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忍不住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确实,陈莲看得出来,铁随意的脸色是如此地难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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