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莲……”沉默许久后,他终于低低开口,“等到了济南后,我送你回金陵去吧。”
陈莲轻叹一声,仰头望着碧洗晴空:“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你真的觉得罗刹教主玉罗刹会轻易放过我么?”
铁随意道:“可是……”
“铁大哥,没有关系。”她收回视线,转头凝视他的脸,见他依然剑眉紧皱,便想要去抚摸的脸,且是柔声重复道,“真的,没有关系。”
铁随意感受到了,便是一扭头,陈莲也明白他的意思的,但是还是抚上了他的脸。
肌肤相触,呼吸可闻。他的气息轻轻拂过她脸颊,带有一点点温暖的湿意;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感觉内心无比平静。
哪怕从此安逸不再,哪怕最终要面对传说中那个冷酷狠毒的罗刹教主玉罗刹……只要有他,有吕阳陪在身边,都没有关系。
她以为自己再不会那样勇敢地爱上一个人,以为再不会因为爱而奋不顾身……
可是,当她懵懂无知地涉历火照途川、永夜格泽,在彼岸的今生遇见了吕阳,才恍然发现,那份只属于情窦初开的真纯勇气──。
也是到现在,她才明白,对铁随意,她只是朋友之意的,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地说起。
她又觉得,吕阳似乎是很为难的,似是想要成全她与铁随意,他真懂自己的心么?
她的眼底波光流传,许久,突然轻声说道:“到济南后我给太夫人捎封信,然后……就陪你一起回无心山庄吧。”
铁随意拍了拍陈莲的手,那感情是如此地淡,如此地纯洁。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才略带颤音地回答:“好。”
陈莲道:“你是怎么知道,当年那个李琦还有同门,就是罗刹教主玉罗刹的?”
清晨的凉风徐徐,陈莲看着铁随意,低声地问道。
铁随意微微一笑:“陈莲,你虽然不知江湖之事,但熟读史书,对李唐时武后夺权之事,应该知道得很清楚吧?”
“嗯。”她点了点头,随即诧异地抬起头,“难道你是说,黄山剑派的李氏,竟然是李唐的宗室?”
堂堂皇家子弟,就算是为避武氏的风头而流落在外,居然会在江湖开山立派,也未免太荒诞了些。
“这倒不尽然,”铁随意摇了摇头,“不过是黄山剑派的一面之词,说他们的开山祖师,当年曾是永泰公主的家奴。”
关于则天女皇的那段历史,陈莲还是读过许多遍的,此时略想了想便立刻记起:“你是说那位因和太子一起非议武曌男宠,而被赐死的公主?”
铁随意道:“正是。据说当年武氏下令将包括太子在内的一众宗室赐死之时,永泰公主因为有孕在身,得到了缓刑。之后公主苦苦哀求武氏看在孩子的面上免她一死,说愿去敦煌佛窟参禅终老。武氏信佛,最后同意了她的请求。只是当时诏书已下,君无戏言,便在次日对外宣称永泰公主薨于珠胎毁月。”
珠胎毁月,泛指各种孕妇因胎儿而亡的原因。陈莲点了点头:“若是这样的话……当年永泰公主以有孕之身跋涉山水,前往敦煌石窟,也实在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所以,江湖上一直对黄山派的说法存有怀疑。”铁随意缓缓说道,“一位娇滴滴的公主,又怀有身孕,居然能熬过艰辛的旅途到达远在西域边关的敦煌,还从那石壁画像中悟出一套高明的武功,听起来确实虚诞离奇至极。”
陈莲微微挪了下身子,若有所思地皱眉:“我之前曾看过一本游记,记载敦煌莫高窟内除了佛像和壁画,尚有文书上万册。那位公主若真的练成了绝世武功,应该也是无意中找到了什么心法秘笈之类吧?”
铁随意浅浅一笑,点了点头道:“我听了莆修大师的话后,也是这么想的,壁画领悟之说怕只是故布疑云。当年黄山派遭遇灭门之祸,那位李姑娘若只是为了躲避追杀,为什么非要渡海?黄山派和临安史家交好,史家虽然不能为她报仇,但收留她这么一个孤女总是不在话下。她舍近求远,冒奇险搭商船远航,想必是为了寻找当年永泰公主东渡时所携带的武功秘笈。”
“敦煌的莫高石窟,东瀛的浅草观音寺……罗刹教主玉罗刹……”陈莲不由地喟然一叹。
这么说来,或许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石观音选择居住在那大沙漠中,罗刹教主玉罗刹远居边荒,成为罗刹教主的。
那里毕竟离敦煌近,甚至,她那些制毒炼毒之法,也极可能是后来回到石窟,在藏书中找到的。
她突然又想起一事,问道:“那黄山派的祖师既然是永泰公主的家奴,为何没有跟随公主东渡?”
铁随意的神情一敛:“据说,那位永泰公主练成武功后,性情大变,越来越喜怒无常,跟随她到敦煌的家奴,几年间被她杀了大半。所以在她决定携遗腹子东渡时,黄山派那个祖师,就在半路上偷偷逃了出来。”
他顿了顿,面容渐渐变得有些阴郁:“陈莲,传闻那个家奴根本不认字,永泰公主也不曾传授他武功。可是,他不过是在旁看过公主练武,居然就能靠偷师的招式,自行开山立派。若罗刹教主玉罗刹当真得到了永泰公主遗留下来的秘笈,那她的武功……”
“武功再高,终究还是个人。”陈莲深深地吸了口气道。
铁随意沉默片刻,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不是在担心,只是在想……若她果然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那么,对付她一定要一击成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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