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四姑只觉得泪水就要涌到眼睛外面，可还是拼命地忍住，满心的委屈，竟是无法诉说，她狠狠地咬着嘴唇，几乎咬出了一道血痕来，声音哽咽地道：“师父，我懂了。”
花四姑自然是懂了，冰雪聪明如她，怎么能不明白花大姑娘的意思？
乔五侠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为人正直，性格直爽，因为自己救了他的缘故，已然在心中对自己是有着感激之情的。自己对他好，他当然不会拒绝，自己想要与他成为朋友，他自然是欣然应允，自己与他接近，他一定会全心全意，自己在乔家一日，他便会一日陪着自己。
可是，这又如何呢？难道这便证明乔五侠也是对自己有意么？
自然不是，不用花大姑娘说，其实花四姑也是会想到这一点的，可是一直沉浸在自己想象世界之中的她，却是全然忽略了这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自己的外貌。
若是自己是个美貌女子，不，若是自己是个平常女子，大抵乔五侠在对自己感觉的基础上，都可能会生出感情来。
可是偏偏自己是这个样子，是这副人人见到都避之不及的丑陋样子！
如若不是如此，花大姑娘如何会有这种担心呢？还不是因为自己长得丑，人人都会见到就讨厌，花大姑娘才会觉得乔五侠会以为感谢自己而委曲求全，会不喜欢自己，也会佯装出喜欢的样子。
若是自己有一张正常人的脸，花大姑娘还会这样想吗？
生平第一次，花四姑那样痛恨自己的脸，痛恨自己为何这般难看，痛恨父母生下自己，甚至隐隐地恨花大姑娘为何还要救了自己，为何不让自己当初就那样死掉算了！
花大姑娘见到花四姑失落万分的样子，她心中何尝是不难过的。
在花大姑娘的心中，花四姑除了这张脸，没有一处不是最好的。性情，头脑，心灵手巧，善解人意，这些只怕是那些美貌女子们加在一起，也是及不上花四姑十分之一的。
可是，偏偏她生了这样的一张脸。
花大姑娘很是无奈地摇摇头，叹息道：“四娘，若是有缘，你们还会再续，若是无缘，也便不要再想了。你还年轻，这个时候，会动心是极为正常的事情，也不要过于责难自己了。”
花四姑的眼泪终于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看向花大姑娘，声音哽咽道：“师父，为何我这样命苦？为何我偏偏有这样一张脸？我，我心中，好难受。”
生平第一次动心的花四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种痛苦。
花大姑娘的目光之中，带着怜爱和悲伤。她是看着花四姑长大的，知道这样的一个相貌，对于花四姑来说，是多么不幸的事情。
在花四姑很小的时候，有次她带着她去镇子上。
花四姑看到有群小孩子在玩耍，便也凑上去想要一起玩。可是那群小孩子却有的被她的样子吓哭，有的大叫她是丑八怪，嘲笑她，谁也不愿意和她一起玩。
那是花四姑第一次被这样对待，之前，她都是和花大姑娘及花大姑娘收养的其他女孩子们住在山中的，众人皆是早就习惯，并不当她是异类。
当时花四姑惊恐又难过，哭着跑到花大姑娘的身边，哭诉自己的委屈。
花大姑娘好言劝慰，花了极大的时间，才让花四姑心中的阴影渐渐地散去，而之后，再也不带她到陌生人面前。直到她长大了一些，情绪不会再受到波动了，花大姑娘才逐渐带她行走各处。
而那个时候，花四姑接触到的，已经都是成年人了。
这些人或是敬重花大姑娘的威望，或是害怕她的本事，就算是看到她身边跟随着一个丑陋的女孩子，自然也没有人敢上前嘲笑或者辱骂她。
花大姑娘本以为花四姑已经把这些事情都忘记了，而容貌也不再会影响到现在心智渐然成熟的花四姑。可是，万万没有料到，当她遇到心仪之人的时候，依旧还是因为这件事情，而心中生出了痛苦。
想到了这些，花大姑娘不由得轻轻地道：“傻孩子，感情的事情，会有很多种岔路，长相只是其中一种罢了。其他的，你还没有遇到过，并不明白，人人都会有自己的痛。”
听到花大姑娘这样讲，花四姑目光迷离地看向她，道：“师父，你也曾有过喜欢的人么？”
花大姑娘闻言，眼神之中更是升腾起一股凄苦之色来。
关于自己的经历，关于自己的身世，关于自己之前发生过什么，关于自己的情感，花大姑娘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包括这些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女孩子们。
但是此时此刻，看到痛苦万分的花四姑，花大姑娘仿佛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花大姑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那么多年了，我都忘记了。”
花四姑的好奇心已经被花大姑娘吸引，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的事情而是目光落在花大姑娘的脸上，轻声道：“师父，你一定还记得的，这样的事情，是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
花大姑娘苦笑了一声，道：“你这小丫头，明明不懂得感情的事情，却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花四姑道：“师父，你便说说吧。”
花大姑娘默默不语，轻轻地催着马，也不快走，只是信马由缰地在官道上缓缓地向前。
并非是她不想说，也并未是她忘记了，而是这些事情，是平常的时候，她都不想去想起来，不想再重新回忆的。
这其中，是有过快乐，有过开心的，可是那又能如何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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