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倭人还想狡辩,但叶安怎么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冷笑着盯着他们,从嘴唇中蹦出最笃定的声音:“冥顽不灵!信不信我大宋这就派出使者前往倭国回应?!到时你们连带着你们的家族、亲人都会遭到藤原氏的疯狂报复!想要虎口夺食,也不看看自己的本事!”
邵从学的模样已经不能看了,完全是癫狂的扑上去殴打这几个“倭国使臣”,因为自始至终都是他在招待这些人,并且把他们当作是外邦蛮夷遵从天朝上国的威仪来宣扬。
国书是假的,不用说印信也是假的!什么皮毛,革带,玉石之类的东西更是假的!
当然叶安还知道一些不为人在的隐秘,一言不发的站在边上,冷冷的看着他的表演,继续对这几个倭人道:“你们知道自己身上最大的破绽在什么地方吗?就是你们带来的贡品!
这些东西一看便不是上品,可笑的是,居然有人认为这是因尔等来自倭国,乃蛮夷所在,虽是常见之物,也无甚可奇!但倭国却有“渡海制”限制官民不经特别批准不得乘船前来中原各地,每年也只有那些大名或是权贵能够派遣子女随同大宋商船抵达,就这,还要受到倭国“定年纪”限制次数,你们居然只拿出了倭国的“国书”而无渡海制的凭证,这难道不奇怪吗?”
王臻目瞪口呆的看着疯狂的邵从学,但他更加惊奇于叶安的博学多闻。
什么渡海制,什么定年纪,他居然从未听闻,很可能是流行于东京城倭人和宋人商船之中的规矩,但他叶安是怎么知道的?!
王臻不是傻子,从这些倭人惊骇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叶安说的句句属实,且都可查证,此时的他们即便是被邵从学拳打脚踢也不敢还手,甚至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只是跪在地上不断的祈求,不要把这件事捅出去,以免他们的家人受到连累。
邵从学缓缓的安静下来,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完了,叶安当着王臻的面把事情戳破,就没有办法再隐藏下去。
可笑自己居然把这些贼骨头真的当作是棋子来利用,最后却深陷在其中。
邵从学自然罪责难逃,叶安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这就是个蠢货,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他早已发现问题,若非是受人蛊惑,也不至于走到今天,但毕竟是鸿胪寺的主簿,能骗过他的眼睛,显然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过这几个倭人商贾。
没错,这几人就是商贾,否则他们也不会出现在大宋的土地上。
此时的倭国就已经开始对大宋的货物进行限制,并且鼓励倭国的商贾把货物出口到大宋,而不是让大宋的货物赚走他们更多的钱财。
倭国的金银储备是比较丰富,但铜铁资源却十分匮乏。
想方设法的从汉家赚取更多的铜铁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大宋的铜钱在倭国最为“吃香”,倭人喜欢大宋的铜钱,甚至有着非常高的兑换比例,丝绸,瓷器更是受到倭人的青睐。
倭国人也不傻,他们当然知道自己需要大宋的货物,所以虽然限制大宋商船的时间和数量,但却没有禁止,至于出口……产自倭国的货物在大宋的市场上完全没有竞争力,他们唯一值钱且被大宋重视的就是金银。
而这些倭人商贾便是最好的证明,经过开封府那些“雁过拔毛”的衙役搜查,这些人果然就是彻头彻尾的倭国商贾,带来的货物极少,除了赏赐之物外,带来的金银却很多,且用这些金银购买了大量东京城中的货物。
随着衙役的出现,邵从学便知道这事情算是彻底瞒不住了,他一再的恳求叶安和王臻,把这件事交给他处理,但谁也不是傻子。
若是不知道还好,都知道谁还敢在这件事上隐瞒不报?邵从学心中想的当然是拖延一下时间,好让他将功补过。
但这时候若是叶安和王臻知道了还置若罔闻,那才是彻头彻尾的傻子。
无论邵从学如何的苦苦哀求,王臻都是冷漠的拒绝,事实上他对邵从学的样子非常的不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此时的邵从学已经彻底放弃了文人体面,拉着王臻的长袖用最可怜的声音道:“府尊万万救我,此事乃下官之错,但下官也是被这群贼骨头给蒙蔽了,还望府尊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帮忙拖延一番……”
王臻瞧了一眼远处站在倭人面前审问的叶安,面色难看的压低声音道:“别以为本官不知你在做什么,这些倭人好巧不巧在信陵坊被偷了东西,还特意到了云中郡侯府中讨说法,这是打算欲加之罪!!
什么人在背后动手脚你当本官不知?你是怎么走上仕途的也当本官不知?还不是靠着祁国公这棵大树!想要被别人当作刀剑,就要有砍上鲁钝被崩出口子的准备!
此事本官不会去刻意深究幕后之事,但也会秉公办事,叶侯一眼就看穿了这些贼骨头的身份,你一个堂堂鸿胪寺主簿居然没看出来,说破大天去也不会有人相信,还是早些回家收拾行囊准备被贬边州吧!”
王臻在朝堂中混了这么多年,这样的小伎俩岂能瞒得住他,稍稍一想便能知晓前因后果,至于这些倭人,怕是早已被识破了底细,只是利用他们来加害叶安而已,毕竟现在的信陵坊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但自己也是朝堂中的利益所在,他不能做的太绝,以免沾染到自己的身上,到时候再把吕相公牵扯进来可就不好了!
一句秉公办事让邵从学放弃了所有的挣扎,他没想到王臻会这般的无情,当然他更想不到叶安居然能看出这些倭奴的身份。
当初自己若非是有心人提醒,也没有识破的。
看着已经被开封府捕快带上重枷的倭奴,邵从学心中一阵冰凉,只要这些人从侯府中出去,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是假冒的倭国使团。
到时便是自己有万般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所有的罪责都要自己来承担,万念俱灰的向王臻叉手一礼,邵从学便如同被抽走的魂魄般的离开。
此时的他才发现,那个站在门口向自己露出白牙笑眯眯的少年是那么的可怖,也是此时他才知道自己就不该接下祁国公的差事,当初早早把事情挑破说不得还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提头,当初投靠人家的时候可是立下重誓,好在就算自己出了事,一家老小还是会有人照顾的。
看着门廊下的少年,邵从学惨然一笑便猛的跪在叶安面前,这一下反倒是把叶安弄得措手不及,连忙跳开道:“邵主簿这是作何?!”
邵从学也不废话,大礼缓缓拜下:“邵某得罪了叶侯,一切罪责皆在邵某,还望叶侯莫要牵连家小,邵某必定给叶侯一个交代,感激不尽!”
叶安愣愣的看着行尸走肉的一般离开的邵从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而王臻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后小声道:“邵从学自幼好学,家中乃是前朝官宦,其父得了太宗的赐官,但门庭衰落,后来他父亲死了,自己又屡试不第,得了贵人资助,这才有了官身,虽趋炎附势,到是个能做事的人,否则也不会在而立之年得了鸿胪寺主簿的差遣。先帝夸他至亲至孝,但终究是走上歧途。”
“府尊放心,祸不及家人,叶安不才也不屑做那等腌臜之事。”
王臻撇了叶安一眼,微微点头,相比那时在朝堂上锋芒毕露的少年,此时的叶安才显得更加睿智,也更加让人捉摸不透,心中不禁微微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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