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牂柯郡兵,毋敛汉军拥有三个优势,也有着两大劣势。
三个优势分别是兵力、士气和体力,兵力就不啰嗦了,从一开始汉军的兵力就比郡兵多,士气方面,苏鼎恩将仇报纵容莫诸等地主豪强残忍折磨汉军将士的家眷,这一点已经彻底点燃了汉军将士的怒火,为了替战友报仇,也为了保护自己在城外的家眷,汉军队伍从上到下都在希望出城与郡兵决一死战,还注定会在战场上爆发出超越本身的战斗力。
体力的优势也很明显,截止到张志和毋敛三将一致决定冒险出战这天,除了以夸巴为首的十来名夷兵和被俘投降的郡兵士卒外,每一名汉军士兵都已经饱餐了十天以上的方便面,大量的弥补了长期以来严重匮乏的盐份、脂肪和蛋白质,无论体力、耐力和爆发力都有了显著的提高,随便一名士卒拉出来,在体力上都绝对不会逊色于因为长期缺盐而体力不足的郡兵士卒。
两大劣势分别是武器装备和士卒素质,武器装备同样不用说,第一次扩军时,汉军的武器匮乏到很多士卒都只能是拿着农具上阵,镇压了毋敛三大姓的叛军后,虽然靠着缴获总算是让每一名汉军将士都能分发到一件铁制武器,但是毋敛三大姓偷偷打造的武器却普遍都是做工粗糙,材质粗劣,在质量方面根本无法与正规军的武器相比。同时弓箭强弩的数量也严重不足,远程火力处于绝对下风。
士卒素质方面差距更是明显,紧急把军队扩大到了十三个屯队的规模后,汉军一直都被郡兵堵在城里无法出城,只能是靠着城内街道的狭小空间,进行一些最基本的捅刺劈砍和列队行进训练,不要说是练习阵战了,就是想排列一个最简单的步兵方阵都经验不足,又如何可能与接受过严格训练的牂柯郡兵展开阵战?
鉴于这些客观因素,汉军方面当然不敢指望堂堂正正的正面击败郡兵,也只能是把取胜希望寄托在夜间突袭战上,如此才能扬长避短,最大限度发挥汉军队伍的兵力、士气和体力优势,也在最大限度上克制牂柯郡兵的列阵而战优势。
为了把握住这惟一希望,张志和毋敛文武押上了汉军的所有赌注,一致决定只留三个屯队守城,把剩下的十个屯队(都不满编)全部派遣出城发起这场夜战,又从士卒挑选出了五十余名身强力壮者担任敢死队,装备最上好的武器、头盔和刚刚生产出来的纸甲为全军开路,正面冲击郡兵营地的大门。
二更时分,汉军在只打着少量火把的情况下在城内完成集结,张志亲自来到城门前为汉军将士送行,向汉军将士拱手说道:“各位将士,拜托了!打赢了这一仗,除了该给你们的赏赐,绝对不会少一个子以外,连续三天,方便面让你们管饱!”
没有欢呼,嘴里全都含着石头汉军将士只是向张志单膝跪下行礼,张志同样单膝跪下还礼,然后和汉军将士一起起身后,张志便果断喝道:“开门,出发!”
紧闭的城门悄无声息的打开,迅速熄灭少量火把的同时,汉军将士开始鱼贯出城,首先出发的是一名汉军老督伯率领的敢死队,然后是朱相率领的三个屯队,负责紧随敢死队冲击敌营;第二队则是赵全率领的四个屯队,负责担任后援主力;最后出城的是傅恭率领的三个屯队,负责攻打毋敛豪强的营地,牵制那里的豪强民兵和郡兵驻军。
当天是农历的六月十二,月明星稀,即便不打火把,也可以靠着月光直接行军,这一点虽然方便了汉军将士行进,却也增加了汉军队伍被敌人提前发现的风险,所以在来到了郡兵营地里许外后,汉军就只能是赶紧暂时停步整队,然后各自向着自己的目标缓缓逼近,惟有汉军敢死队采取小跑速度前进,率先奔向紧闭的郡兵营地大门。
牂柯郡兵也不愧是正规军,即便是在深夜时分,当汉军敢死队行进到距离营门大约百米时,哨楼上的郡兵哨兵就已经发现情况不对,赶紧瞪大了眼睛观察北面情况,而当粗略看清是一群体态臃肿的人影向这边行来时,哨兵丝毫不敢怠慢,赶紧就敲响了铜锣,大声吼道:“敌袭!敌袭!有敌人偷营!”
“铛铛铛铛铛铛!”
听到紧急响起的铜锣声,率领敢死队的汉军老督伯不敢怠慢,立即吐出石头大吼道:“兄弟们,被发现了!冲啊!”
汉军敢死队的将士纷纷吐出石头大步冲锋时,营地的郡兵队伍和后面尾随而来的汉军队伍,也同时做出了反应,汉军将士是立即点燃火把呐喊冲锋,毫不犹豫的把打开进兵道路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敢死队身上。而被惊醒的郡兵士卒则是纷纷起身,紧急披甲执戈出帐,露宿在帐外的郡兵值夜队伍更是跳起来就冲到营地栅栏旁边,然后二话不说拉开弓就对着呐喊冲来的汉军敢死队放箭。
考验纸甲成色的时刻到来,还好,瓦楞纸做成的纸甲没有辜负汉军上下对它们的期望,一支支匆忙射出的羽箭,虽然接二连三的射到了汉军敢死队将士的身上,可是却基本上都是撞甲即落,就连嵌在汉军纸甲上都很难做到,本就士气高昂的汉军敢死队将士见了更是信心大增,冲锋的速度益快,不过片刻时间,就已经集群冲到了郡兵营地的门前。
“魏贼,受死!”
大吼声中,一名臂力极大的汉军将士手执利斧上前,双手抡斧使出吃奶的力气,对着门缝中的门闩狠狠劈下!而与此同时,几柄长矛也象毒蛇一样,突然从营门的缝隙中钻出,无比阴狠的捅向这名汉军勇士的胸腹要害!
蓬的一声闷响,粗大的门闩顿时被劈开了近三分之一,几柄长矛也无比凶狠的捅在了那名汉军勇士的身上,然而那些捅矛的郡兵士卒却无比傻眼的看到,他们的长矛虽然将那名汉军勇士捅得退后了两步,他们的锋利长矛,却没有那怕一柄能够捅穿汉军勇士的臃肿盔甲,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
“玄甲(铁甲)?怎么可能?世上那有这么厚的玄甲?穿着玄甲,又怎么可能会跑得这么快还这么灵活?”
经验丰富的郡兵士卒彻底懵逼的时候,更多的汉军勇士已经跟着冲了上来,挺起手里的长矛就对着门后的郡兵乱捅,郡兵士卒全凭经验下意识的躲闪并且还击,结果郡兵回捅的长矛是即便捅在汉军勇士的身上也没有作用,根本就捅不穿汉军将士身上那些古怪盔甲,汉军将士则是只要长矛捅中,即便是捅到了郡兵士卒穿着的犀牛皮甲上,也能穿甲而过,对郡兵士卒造成深浅不一的伤害。
这点区别给汉军将士带来巨大的作战优势,根本不用去管自身的防御,一个劲的全力捅刺间,坚守营门的郡兵士卒很快就死伤连连,不得不惊叫着接连后退,手执利斧的汉军勇士则奋力劈砍门闩,转眼间就把门闩劈得木屑横飞,经验丰富的汉军带队督伯也乘机大吼,“撞,把门撞开!一二三,撞!”
“撞!”
吼叫着,汉军将士纷纷以有着纸甲保护的肩膀奋力去撞营门,拿着大斧头的汉军勇士也乘机使出全力狠狠一斧劈下,然后只听得喀呲一声,营门的门闩就直接断成了两截,营门也顿时向内洞开,汉军敢死队上下欢声如雷,赶紧蜂拥入营,凶狠挥舞着武器杀向匆匆赶来救援的敌人。
领先这个时代几乎有六百年的纸甲在这一刻发挥出决定性的作用,混战中,身穿纸甲的汉军将士个个如同下山猛虎,吼叫着只是拼命的把武器往敌人身上招呼,而郡兵士卒虽然在战斗技巧方面占据优势,可是他们的武器捅到砍到汉军将士的身上,却几乎无法伤害到汉军将士的身体,然后稍有不慎就会被汉军将士捅死捅伤,砍翻砍倒,惊叫声也充斥了整个现场。
“玄甲!贼军穿的盔甲,好象全部都是铁甲!”
凭借着防御力方面的优势,全部都有健壮士卒组成的汉军敢死队很快就把郡兵的救兵杀乱,给郡兵造成了大量死伤的同时,也保护住了汉军后续军队的进营道路,后面朱相率领的汉军队伍则行动飞快,转眼间就冲到了郡兵营地门前,蜂拥冲入营内增援敢死队,汉军敢死队也这才冲锋向前,吼叫着冲向营地正中的郡兵中军大帐。
两支匆忙集结的郡兵屯队很快就出现在了汉军敢死队的前方,还靠着人数方面的优势,暂时挡住了汉军敢死队的冲锋脚步,然而却挡不住汉军老将朱相率军冲击他们的右营,纵火点燃他们的营帐辎重,给他们的营地制造混乱,匆忙迎战的一个屯郡兵士卒也被汉军利用兵力优势迅速淹没,以多打少还体力占优,很快就把郡兵士卒杀得抱头鼠窜,就象一记漂亮的右勾拳一样,狠狠的砸向了郡兵的中军大帐。
最后,还是在冲到了郡兵大帐的门前近处时,朱相所部才被苏鼎的直属屯队力战挡住,不过汉军将士却接连投掷火把,很快又点燃了郡兵的中军大帐,逼得苏鼎只能是逃出大帐与他的直属屯队会合,放弃指挥全靠郡兵各屯各队自行抵抗反击。
与此同时,傅恭率领的三个汉军屯队,也已经冲到了毋敛的豪强营地附近,奋力直接冲击豪强营地,然而因为苏鼎分派了一个屯队驻扎在这里的缘故,经验欠缺的傅恭始终没能突破郡兵的阻击冲入敌营,好在张志交给傅恭的任务是以牵制为主,让这里的郡兵和豪强民兵腾不出手来救援主力营地,所以傅恭也不着急,只是带着汉军将士与敌人耐心周旋,等待敌情出现变化。
这个时候,郡兵营地中的另外一个屯也做出反应,匆忙完成集结后,迅速冲来中军大帐这边增援,还十分果断的选择了增援苏鼎的直属屯队,利用士卒素质方面的优势,帮助苏鼎顶住了朱相的猛攻,暂时将战场拉入僵持。而被汉军杀散的另外两个屯也匆忙互相聚拢,准备选择合适战场发起反击。
郡兵的反攻希望很快就被汉将赵全粉碎,带着四个屯的大队冲进了郡兵营地后,经验丰富的赵全果断选择笔直冲锋,增援已经被半包围了的汉军敢死队,在瞬间就扭转了兵力方面的优势,汉军敢死队乘机全力反攻,利用盔甲方面的优势,不但给郡兵造成了大量死伤,还十分幸运的砍死了一个郡兵屯长,造成他麾下的郡兵大乱。
本来就兵力处于下风,又有一个屯队陷入了混乱,正面拦截的郡兵自然更加挡不住汉军的猛攻,匆忙间妄图结成圆阵而战,也被装备着纸甲的汉军敢死队强行搅进他们的队伍破坏,被迫各自为战,艰难抵挡汉军将士的蜂拥人群。
“杀!杀!杀光这帮忘恩负义的狗杂碎!”
类似的吼叫声响彻整个战场,憋屈了多时的汉军将士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拼命的只是猛攻面前敌人,也硬生生的用士气和体力方面的优势,弥补了经验和装备方面的不足,把长期缺乏钠离子而手脚乏力的郡兵士卒砍得死伤惨重,杀得人仰马翻,也终于在一番苦战之后,彻底杀溃了当道拦截的两个郡兵屯队,给郡兵士卒造成了大量伤亡,继而又冲向牂柯郡兵的中军大帐。
见情况不妙,知道稍微耽搁片刻就有可能被汉军包围,自私成性的苏鼎也不敢再坚持下去,只能是带着他的直属屯队向左营方向突围,靠着匆忙赶来救援的那个屯队接应,侥幸抢在被汉军包围前逃向了西面左营,汉军将士则一边迅速砍倒飘荡在营地正中的魏军旗帜,一边全力追杀苏鼎,逼得苏鼎只能是带着败兵从西门出营向毋敛豪强的营地逃命。
见此情景,率军游走在豪强营地外围的汉将傅恭,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带着汉军冲了上来阻拦,苏鼎无心恋战,带着还能指挥的郡兵且战且走,靠着友军的接应冲进了豪强营地,与驻扎在这里的郡兵会师在了一处。然而开门引虎,乘着豪强营地开门接纳苏鼎的机会,傅恭也带着汉军乘机冲进了毋敛豪强的营地。
毋敛豪强的营地也在瞬间彻底大乱,见汉军终于杀进了营地后,此前一直被豪强家丁死死盯住的汉军俘虏乘机发难,赤手空拳的冲向豪强家丁和他们拼命,用拳砸用牙咬红着眼睛和这些家丁扭打在一起,还成功的抢到了许多武器,把早就已经心慌意乱的豪强家丁杀得大败而逃。被毋敛豪强强行裹挟而来的毋敛百姓也乘机出营逃亡,哭着喊着逃得到处都是。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贪生怕死的苏鼎当然也不敢指望毋敛豪强们能够给他们什么援助,才刚见汉军大队蜂拥追来,苏鼎就果断选择了带着郡兵败兵出营逃命,毋敛大豪强莫诸也不敢和汉军硬拼,只能是赶紧上马加入郡兵逃命队伍。然而莫诸却又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逃出营地后的混乱中,他与他的亲信死党失散时,也不知道是那个郡兵士卒或者将领突然动手,把他给拉下了战马,抢走他的马骑着逃命,莫诸爬在地上绝望大喊,“还我的马!还我的马!”
哭喊无用,稍微耽搁间,傅恭已经带着汉军将士蜂拥追来,莫诸见情况不妙,只能是赶紧爬起来撒腿逃命,然而他这一次却再也没有上次的运气,几名汉军将士很快就从背后追上了他,吼叫着命令他放下武器投降,莫诸无奈,只能是赶紧扔下手里的铁刀跪下投降,趴在地上沙哑着嗓子喊叫道:“我投降!我投降!不要杀我!”
不喊还好,莫诸才刚喊出声音,一名已经抬步向前的汉军将士就猛的停下了脚步,然后回过头来,用长矛指住他吼道:“抬起头来!快!抬头!”
莫诸艰难抬头,还借着明朗的月光清楚看到,挺矛指住自己的这名汉军士卒十分面熟,象是在那里见过。而那名莫家寨田奴出身的汉军将士却是大声狂吼,“莫诸!这个匹夫就是莫诸!莫诸在这里!”
“这个杂碎就是莫诸?匹夫!受死!”
喊声未歇,好几柄长矛和铁刀就已经砍来捅来,接二连三的砍到捅到莫诸身上,通过声音认出莫诸的那名汉军将士更是两眼通红,使出全力重重一矛捅在莫诸的胸口上,“匹夫,你也有今天!”
野兽一般的惨叫声从莫诸口中发出,然而深恨他到了极点的汉军将士却是余怒难消,刀砍矛捅不断,直到把他的肮脏死尸砍成肉酱,捅成蜂窝,然后才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带走。隐藏人口最多、民愤最大、罪恶最为充积的毋敛大豪强莫诸,也终于得到了他应有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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