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烟!”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草原上一道青色的烟柱缓缓升起,那是前方其他侦查部队打出的信号。薛栋吉已隐隐听到了丘坡下传出的枪声,接着又有几声轰隆的爆炸声。
薛栋吉眼里一愣,这爆炸声他太熟悉不过了,沪造11式木柄手榴弹,他自己也用过许多次。
“笠僧……我们要快!”
胡景翼深吸一口气,还是有条不紊地开始布置骑兵的冲击作战。他是秦陇复汉军里老资格的豪侠刀客,最擅长的就是乱战,眼见得天色慢慢变黑,胡景翼更感到大显身手的机会到了。
他听到那几声手榴弹的爆炸声以后,立刻下令一纵队骑兵各部保持波次,绕过丘坡对匪军的侧翼腰部发动突然冲击。
薛栋吉跟着他骑马绕过小丘,数十骑战士从黑暗里飞驰而出的瞬间,薛栋吉就看到了好几名被土匪围住的侦查兵骑士跌落下马,然后就拿出了最后一枚沪造11式手榴弹,合身一跃,跳进了敌人的包围中间。
轰——
又是两声爆炸,又是两处火光冲天而起!
汹汹的烈焰,浓烟腾空而起,薛栋吉的双眼中也冒出了愤怒的火光,不等他怒吼出身,胡景翼已经满面冷酷地下达了总攻击的命令,草原骑兵集团一纵队全体战士蜂拥而出,苦追数天的沉闷在这一瞬间完全爆发,旋即喷涌而出。
在小土坡反斜面提前测定好射击距离的炮兵们,也发射了迫击炮,曲线火力绕过山丘的阻隔,直接落在了卢匪匪军的中心处,造成大量杀伤。
夜幕降临,薛栋吉身先士卒冲入战场之中,胡景翼则依旧保持着极冷静的态度,继续指挥后续波次的梯队分路楔进战场,不一会儿的时间就把纪律散乱的匪军完全击溃。
骑士们飞身下马,薛栋吉自满布白霜的草地上拾起牺牲烈士留下的残肢,切齿道:“马革裹尸,马革裹尸!”
这样的战斗,不止发生在喀尔喀右翼,还发生在百灵庙,发生在四子部落旗,在察哈尔靠近外蒙的交界线上,草原天际的极远处一轮红日慢慢升起,喷薄而出东方既白的光亮,草原骑兵集团司令续桐溪、集团指导员张默、集团副司令弓富魁等人都站在那里,遥遥眺望。
“这是血债——必须血偿!”
弓富魁和续桐溪一样,都有功名在身,但同样不失晋北人的血气方刚。
初生的太阳照耀着一队队骑兵战士,而在他们的脚下,则是大量被火焰焚烧坍塌的民宅房屋,草垛、庐舍上都冒着刺鼻的苦涩还有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十几颗头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被随意地弃置在村庄的路口。继续往前走,战士们还能找到那些头颅的手足、躯干和内脏。
一个还没长出牙齿的婴儿,被匪军用马刀从头部中央横向劈开,血水已经流干,只剩下黑紫色干涸的痕迹。
更让人不忍闻睹的则是几具妇女的尸体,身上片衣无存,下体被用利器撕开,然后被塞进各种各样的杂草和枝丫。
再往前走,一大片还在冒着青烟的废墟里,数十具烧焦了的尸体被草草堆叠在一起,似乎还能看出他们临死前凄苦挣扎的惨状。
弓富魁两手紧紧握拳,眼里布满红丝,好像将要流出血来的模样:“血债必须血偿!”
张默说不出半句话来,就连身经百战的草原骑兵集团司令续桐溪,也被眼前的惨状深深震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就是分裂匪军的所作所为?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要让全部蒙古人团结在一起的所谓理想吗?
和草原骑兵集团总部一起行动的,除了北方教导团的许多干部以外,还有袁世凯政府为了搪塞民意,同样派来这里作战的两个营。
一个营自然是曹锟第三师派来的,另外一个营则是从北京备补军里临时抽调出来的。
第三师派来御边的那个营,营长是个光头,目光炯炯,他走上前去看了一眼堆满地面的尸首,说道:“好像都是蒙古人,你们看头发,还有衣服,都是蒙古牧民。”
被烧毁的民宅既有木制房屋,也有毛毡做成的蒙古包,从死难百姓身上穿着的服色来看,既有汉人也有蒙古人,但显然蒙古人数量更多。
另一个从北京备补军里临时调来的北洋军营长,也跟了上来,指挥道:“兄弟们,快来把尸首收捡起来。”
虽然袁世凯对蒙古问题打定出工不出力的主意,在林淮唐出任蒙疆经略使以后,便把原先部署在热察绥三特区的北洋军第一师、第三师等多数部队撤回关内,但是留在蒙古的这最后两个营官兵,对于御边任务还是比较认真的。
全村的人已经被悉数杀光,远方孤零零的一棵树上还用绳子串起来一排人头,树干下面还写着一串蒙文。
北洋军第三师那位光头营长懂得蒙语,走上前去摸着大树,喃喃道:
“奴隶,奴隶永世不得翻身……”
“子玉兄。”续桐溪走过来问道,“什么意思?”
光头营长吴佩孚转过头来,
回答说:“树上刻的字,司令,树上刻的蒙文意思就是奴隶永世不得翻身。”
张默和弓富魁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了这是匪军对于经略使公署近来在四子部落旗和锡林郭勒盟一带,策动牧民、农奴造反的报复措施。
北洋军另外那位备补军的营长冯玉祥,狠狠骂道:“我们来晚了,但今后誓死要报这血海深仇。”
张默感到自己不能再继续沉默下去,他深知这场屠杀不是民族间的矛盾所致,死难者中蒙古牧民的数量还多于汉人农奴,这难道是蒙古族和汉族两个兄弟民族之间的仇杀吗?
不是的。
“……冯营长,这仇恨要记在凶手的身上,应该记在内外蒙古所有策划屠杀的王公和分裂分子身上。”
张默走到吴佩孚和冯玉祥两人中间,说:“蒙古牧民死难者这样多,我们要请新闻记者来拍下屠杀的照片,要广而告之,让全国、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库伦问题不是两个兄弟民族之间的矛盾,而是一群屠杀者和剩下所有老百姓之间的矛盾。”
吴佩孚高高抬起头,冷笑着说:“张先生,贵党……贵党的办法,靠嘴巴、靠一支笔,是解决不了蒙疆问题的,只有靠战场上打赢仗,才能解决。”
冯玉祥则低下头,道:“好,请张先生找人来拍摄好新闻照片吧。”
吴佩孚见状又摇了摇头,他们这两个北军的营,被袁世凯留在塞外,只不过是为了让北洋军不至于在公众舆论方面受到攻击罢了。
北洋军和亲近社会党之间的草原骑兵集团,互相都对对方非常警惕,双方军队驻扎在一起时往往戒备森严还超过攻打匪军的时候。
吴佩孚知道辛亥年冯玉祥曾经参加过滦州起义,事败后被陆建章保了下来。吴佩孚和冯玉祥不同,在北洋团体内部几乎没有任何靠山和后台,所以更瞧不起冯玉祥这种走裙带关系上位的人。
何况在吴佩孚看来,冯玉祥参加滦州起义背叛了北洋军,已经是个叛徒,结果起义失败以后居然又恬不知耻地回到北洋继续做官,就更让吴佩孚深以为不齿了。
吴佩孚听了冯玉祥的话,心里暗自发笑,觉得很有必要对冯玉祥多加留意,免得这个脑后生有反骨的家伙,日后又一次背叛北洋军,跑去投靠社会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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