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社会主义者们,早对天皇制度满腹怨言。幸德秋水引爆的“南北朝正闰论”,更是直接攻击明治天皇出身的北朝一系皇族并非正统,最后还迫使明治天皇自己都承认南朝一系才是天皇的正统所出。
像片山潜这样正统的科学社会主义论者,对北一辉那种充满浓浓“中二病”的土味法西斯与社会主义杂糅的思想,当然很瞧不上眼。
北一辉先辩解了一番天皇制度是日本的民族魂云云,眼见着说不过片山潜这样的大学者,他只好强调:
“林淮唐的《十二月提纲》也说了——像蒙藏等地区,应当暂时保留一些如班禅活佛的制度,这不是革命的倒退与妥协,而是在尊重民族传统的基础上退一步进两步的策略。”
片山潜的理论水平远超北一辉,但和《十二月提纲》这种建立在革命实践与后世知识上的理论框架相比,便又相距甚远。
他感叹良久,想来想去也不能破解北一辉的“诡辩”,不得不感慨:“林淮唐是天赐亚洲的革命大先生。”
辛亥革命对日本的影响其实并不小,毕竟日本虽然在1890年就开始了国会众议院议员选举,但按照当时以一定纳税金额以上才能参加投票这种条件,全国只有1%左右的人口能够进行投票,选举人和被选举人资格的范围比之民国还要狭隘许多倍。
中国的共和革命对于保留了君主制度的日本,也有很大冲击,孙中山、林淮唐等革命家的名声,早在辛亥年就传入日本。
特别是一贯注重媒体宣传策略的林淮唐,本来就通过北一辉、武藤纯子等人与朝日新闻维持紧密联系,很重视自己在日本新闻界的舆论形象,其声名之高大,甚至是不下于日本幕末维新的一些有名志士。
何况日本明治维新以后,政府大权实际落在了以萨摩、长门主导的两大藩阀之手,大量华族、新兴资本家和过去支持幕府一派的藩阀武士都被排挤在中枢权力之外。
明治天皇还活着的时候,萨长藩阀体制犹能勉强保持。可就在辛亥革命大约同时,明治天皇也已病逝,明治之子大正天皇则没有其父强大的政治才能与旺盛的工作精力,根本无法继续维持萨长二元体制。
那些被排挤在中枢之外的势力,便纷纷组建在野党,乘着辛亥革命引燃的民主主义之风,提出了“大正民主”、“护宪斗争”等口号,准备打破萨摩、长门两大藩阀对于日本政府权力的垄断。
所以像林淮唐这种中国革命的民主派代表人物,当然就成为了日本在野党“公知”们狂吹的“外国圆月亮”。
毕竟对这些野党来说,民国具体发展得怎么样、林淮唐具体是何等人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借题发挥,趁机攻击和批评执政的萨摩、长门两大藩阀。
北一辉也感叹:“中国的国会大选结果即将落实,与中国相比,我国的民主制度真可谓少数藩阀的俱乐部游戏。”
片山潜对此颇为赞同:“桂太郎与西园寺,此者下台则彼者上台,彼者下台则此者上台,政治罪恶、思想迷信的局面怎么可能打破!”
桂太郎和西园寺公望是分别代表日本陆军、海军的藩阀势力代表人物,他们两人依次组阁,已经像俄罗斯套娃般维持了十余年的“桂园内阁时代”。
最近中俄密约被曝光以后,执政的桂太郎内阁也被日本公众舆论批判放任俄国扩张在华势力,拥有大量新兴资本家支持的立宪国民党也对桂太郎群起而攻之,甚至还有人在国会上公然引用林淮唐的发言,喊出了“维护宪政,打倒阀族,实现真正人民民主”的口号,一时间震动朝野,以至于日本首相桂太郎不得不亲自出面发言道歉,但还是不能抑制日本国内的炎上状态。
片山潜说:“下令镇压社会党人的桂太郎内阁,已在风雨飘摇之中。军部对他放任俄国扩张的态度非常不满,以新兴资本家为主体的护宪派更不满藩阀垄断政权,作为桂太郎内阁支柱的明治元老们,据传也有换马的打算。最近立宪国民党重新提出解除党禁的议案,也有人认为桂太郎过于严厉地镇压社会党将恶化中日关系,所以社会党很可能在近期恢复合法状态。”
片山潜很郑重地问道:“北先生愿意与我们携手重建日本社会党吗?”
北一辉在辛亥革命以前,还只是日本国内名不见经传,至多在一两个县内有些名声的新闻评论家而已。片山潜则是与幸德秋水同辈的大学者,幸德秋水是何方人物?那可是能喷得明治元老们靠掀桌子才能赢的狠人!
“当然!片山先生,我当然愿意成为新日本社会党的一份子!”
辛亥革命期间,北一辉几乎一日都不间断地向日本读者介绍着中国革命的情况,特别是重点向日本国内介绍了林淮唐这一人物。
他自己的理论水平虽然不高,文笔也不能和片山潜相提并论,但靠着翻译观察日报、赤戟报的许多文章,还是在日本国内博取了相当高的人气,逐渐名声鹊起,据说就连近段时间国会护宪派的领袖尾崎行雄在和桂太郎辩论时,也曾引用过北一辉笔下的文字。
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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