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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翻身

上海附近的青浦等县城,差不多每天都有支持社会党的进步青年与支持国民党的乡绅发生冲突的事件,武斗情况非常普遍,两党的支持者也都各自拉来纠察队、自卫军和团练等民兵武装,有些规模较大的武斗甚至还会出动土炮乃至于机关枪。

“你们听说了吗?”

今天上午青浦附近的一处村庄,又发生了农会自卫军和团防局械斗的事件,双方共有七八十人被打伤。好事的农夫们交头接耳地讨论着这件事情,当大家歇晌的时候,他们仰卧在树荫下,遥望着长江那边的,憧憬和向往着江北正在发生的一切。

“社会党当真会为穷人翻身吗?但江北有钱的人确实倒霉了。”

青浦县的农民们屈指数着江北那边有名的土豪名字,当他们从往来商旅或社会党的宣传干事那里听到某某豪强被惩罚的时候,当他们听到去分散那些坏人家财的时候,他们并不掩藏他们的愉快,甚至于还流露出十足的兴奋与期待。

“咱们村也有过两次……对!还是辛亥年的事情,按社会党的说法叫转性子。”

另一个农民奚落道:“什么转性子?那叫转型正义。老二不懂别瞎说,真丢人。”

辛亥年北伐军在他们的村庄上用“转型正义”的名义,在一群中外记者的簇拥下清算了几个土豪劣绅,有些人复了仇,有些人分得一点浮财,但更多人并不满意,他们很羡慕江北那边的状况——听说那里局势最紧张的时候,一天都能杀几十上百的恶霸。

很多农民叹着气,也有人埋怨上海这边的社会党干部,说他们欠公平,有私心,他们希望再来一次清算,希望真真能见到青天,他们爱谈这些事,有时也讨论真要清算以后,浮财要怎么分、土地要怎么算的事。

一伙一伙的人不觉的就聚在一团,白天在地里,在歇晌的时候,晚上在街头巷尾,蹲在那里歇凉的时候。同时也还有一些另外的集团,他们带着恐惧,这些人都是属于生活比较宽裕一点的,他们怕的是打倒了劣绅打富农,打倒了富农就可能轮到自己,他们也常三五成群,互相交换些新闻,盼望得到一些较好的消息。

“天呐,只不要闹得太厉害就成……拥护,我当然拥护林先生,人们都说林先生是大好人,我怎么不拥护林先生?只不要闹得太厉害就成。”

他们总是小声的谈话,一看见有戴社会党红色袖标的人出现,便扭过头去敲烟锅,默不作声。

只有朱文贵敢当着社会党和青浦县农会干部的面,指责他们工作上过于激进或其他不好的地方。朱文贵是原来上海老工党党魁朱志尧的一个亲戚,马日事变以后朱志尧被社会党清算,但社会党不搞连坐,朱文贵反而靠着受教育程度高,在社会党的青浦县政权内混上了一个处长的差事。

他听到树荫下聚着一班闲汉在讨论杀人夺财的事情,怒不可遏,但在女婿的劝说下没有发作,回到家里以后朱文贵才同他女婿说:

“……赤戟报你看了没有?”

“这……没。泰山,您不是最恨农会那些穷鬼办报吗?干嘛还看赤戟报。”

朱文贵恨铁不成钢:“蠢东西!你不看赤戟报,怎么了解人家?不了解农会,怎么跟人家斗啊!愚不可及。你知不知道,赤戟报最近又登了这号子新闻,落款是蔡绮洪。”

女婿困惑:“蔡绮洪?谁啊?没听说过。”

朱文贵啪的一把打在女婿脑门上,骂道:“蔡绮洪!社会党党内排名前几名的人物,你都不知道?还瞧不起人家穷鬼啊,哪天让人砍了头,让人把咱家田地和浮财还有我闺女都抢走你还搁那傻乐呢!”

朱文贵用两个指头捻着他的胡须,全然是清末师爷的做派:

“蔡绮洪在社会党内是农业部门的一把手,他在赤戟报上连发几篇文章,连篇累赘地讲北魏时的计户均田,我看醉翁之意不在酒,形势是要危险了。江北那边据说闹得差不多了,搢绅大户都被整得没有活路,田契泰半都交了出来,咱青浦虽然在江南,可离上海这么近,将来是很难逃脱社会党这套东西的。”

朱文贵眼睛眯成一条缝:“社会党的办法,不……是叫政策!和孙大炮一样,叫做耕者有其田。唱得不知道有多好听,你叫那些穷骨头听了哪有不上套的!嗯,很好,很好……可我看近来大选,社会党不一定得势。”

女婿还是苦闷着:“孙大炮不也一样吗?都是长毛余孽,孙大炮也唱耕者有其田的戏。”

“你傻啊,孙大炮只放空炮,他唱他的、咱们过咱们的,有何可惧?林淮唐不一样,按我观察,社会党这群人都是蛮干派,他们说了什么就真干什么,能一样吗?常州的屠老,还有不少人都串联了起来,准备在大选里把社会党选出去,咱们要把社会党从江南赶走,说什么也得保住华夏文脉,不能让流氓无赖得了势,否则如何对得起曾文正公、李文忠公?”

女婿拍手道:“是呀!嗯,社会党总是说为穷人、为国民,其实还不是唱点好听的词,将来肥的还不是他们自己?就和洪杨一样,还不知道要杀多少人嘞。”

朱文贵抖了抖他的袖子,鼻子里笑了一声说:“本来么,一朝天子一朝臣,咱们大选走着瞧,可最近社会党到处拉农会的人起来,还发给枪弹,我就怕有个什么万一……你在南京不是有个铺子吗?你要到南京一趟,把咱们这边许多人串联起来支持国民党的事情,跟他们的人汇报清楚,特别是要讲明青浦县这边的农会种种异动,一定要让国民党有些防备。”

朱文贵大袖一挥,冷笑道:“朱家耕读传家多少代人啊,咱们原也不看重几个铜臭钱,社会党要让穷人翻身也不算过错,偏偏他们到处杀人、暴乱,隐然有破坏大选的动静,我近来也读宋渔父先生的《宪政论》,这宪政啊,就是对付社会党的利器。”

“那阿明怎么办?”

朱文贵摇摇头:“如今又是武人世界,穿长褂子的人吃不开,我才送阿明去社会党的军校念书。他现在在华东野战军第三师做了个班长,不是他送信回来警示我,我差点反应不到社会党快要动手了。”

朱文贵的大儿子朱亚明清末时在上海读书就剪了辫子,也参与过秘密的反清活动,北伐军横扫江淮时目光长远的朱文贵就把儿子送去当兵。

他儿子驻扎在江北一带,发现社会党在那里到处杀人分地以后,就连续送了好几封信回老家,提醒家里人千万小心,一旦形势有变最好是躲去南京避祸。

但朱文贵可不是胆小怕事之人,他不仅没打算躲去南京,而且还想留在青浦掌控大局。

“如果社会党真赢了大选,还能摆平天下人,那算我输。你等着瞧吧,你以为就让这批泥浆腿坐江山?县农会那个黑脸,他现在算个官,大小事都找他做主,哼,这就是社会党提拔出来的好干部!谁还不认识呀?以前咱们家的一个长工,早前看见我都是点头哈腰,现在在农会当个主任就威风起来。社会党手里都是这种浑人,我不信能得天下。

如今他们仗着的就是枪杆。还有,人多。为什么农会、工会老是要闹斗争?清算来清算去,弄个没完?嘿,要这样才好拢住穷人嘛。说分地,分粮食,穷人还有几个不眼红,不欢喜的?其实,这些人也不过是些傻瓜,等社会党把他们利用完,得了天下,钱财土地还不是全归那几个姓林的?

史书上早就写得清楚明白,无非黄巢李闯之辈,得势一时罢了,近的还有长毛,我当年可亲眼瞅着李文忠公是怎么杀尽长毛的。社会党跳不了多久,咱们多串联一些人来对付社会党,保境安民,也算一桩功德。”

女婿听了这些话终于完全明悟过来,他保证一定把事情办好,而且绝对保密不会让社会党人知道。

朱文贵大笑:“真让红袖标知道,咱们翁婿还能站在这里吗?不早就掉脑袋了嘛。”

两人都笑了笑,随后朱文贵的女婿就准备离开青浦,把青浦县这边许多士绅暗中串联反对社会党的画押签名拿去南京。

他们都没注意到朱文贵家那条街上的药铺闪过几个人影,两个伙计似的人聚在一起谈话。

“还不到动手的时机——政保局二级以上监控名单里的人,都要等统一指令再行动。”

“……党中央的新指令,党内、军队内和政府内的动摇分子要另外安排职务,都控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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