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剩下的战士还是克服了困难,汪爱民指挥两个连的战士利用废墟迂回前进,边前进边不断地吹哨子,喊:“一连在左!二连在右!”最后一直冲到剿总总部附近,汪爱民亲自持枪对着剿总总部的帐篷猛烈射击,然后高声呐喊道:“你们都被包围了!”
局势的混乱让段祺瑞焦急万分,他和徐树铮一起带着卫队营四处救火,但由于第三师全师撤走,北洋军的防线一下子就变得千疮百孔,光靠一个营哪里救得过来。
段祺瑞现在对曹锟、吴佩孚恨得牙痒痒:“……吴佩孚暗与敌通,曹锟亦时出怨言,此次山东失事,全出曹、吴奸诈所蔽!”
“芝公……”徐树铮眼里也同样满是怨毒,“第四师的战线也已动摇,各部均效第三师所为,闻风而走,事不可为,芝公!我们走吧!再不走就走不脱了!”
四面八方喊杀之声不绝于耳,第三师全军撤走以后,北洋其他各部自然也不会傻站着为曹锟和吴佩孚顶缸。很快第四师师长杨善德也在没有通知总部的情况下,下令第四师朝兖州方向撤退。
第四师一动,北洋军战线终于全部崩坏,各处阵地、工事都由于官兵弃守溃逃,纷纷被猛扑过来的红军轻松攻占。
战场上很快发展为了人滚人的模样,一支部队逃走以后,它侧翼的友军便也支撑不住,很快就同样被卷进大崩溃的浪潮里。
由于此时还是黑夜,许多人辨别不清楚方向,或在黑暗中跌倒被友军袍泽活活踩死,或是逃错了方向一头扎进红军的火力网中。
还有许多人跌落山谷悬崖,直接摔死,亦或者是在泅渡小河是力尽淹死。
段祺瑞深深感到了孤家寡人的悲凉感,杨善德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老友,这种时候居然也靠不住!在拂晓降临以前,北洋军终于全线溃退,最后段祺瑞和徐树铮也只好放弃阵地,带着他们手中唯一一支还能指挥得动的卫队营,全力北逃。
徐树铮也神思恍惚,这次山东战役的作战计划几乎全部出自于他的手中,结果北洋军以兵力、兵器上莫大的优势,却被红军打得七零八落,现在更几乎要走向全军覆没的末路。以徐树铮自视之高,他的痛苦可想而知,他更不能理解的是红军为什么会具备这样强大的战斗力?
这是徐树铮始终不能明白的谜题。
天空逐渐明亮了起来,黎明时分已到,可这对大溃退中的北洋军绝非是一条好消息。因为他们已经丧失了绝大部分的重武器,天亮起来德军结果不过是遭到红军火炮单方面的打击。
更为致命的一点,则是天亮以后,华东野战军的空军部队又重新升空。冯如带着第一飞行队赶到了北洋军溃兵的前头,使红军可以始终确切掌握住北洋军的溃退方向,从而实施卓有成效的穿插截击。
血红色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段祺瑞的周围则被伤兵环绕,伤员包头扎脚,卧者坐者,有的呻吟,有的吵骂,血迹遍地,脓腥熏人,凄惨情状,已经是目不忍睹!
而在更广阔的视野中,红军则在五十多里宽的战线上纵横进击,各部纷纷轻装向前大胆穿插去抓俘虏。原来作战十分顽强的北洋正规军,在丧失建制和阵地以后也变得不堪一击,稍稍一推即宣告土崩瓦解。
除了曹锟和吴佩孚的第三师跑的最快,跑的又最坚决,所以损失比较少以外,济南剿总兵团其他各部都在这场亡命大溃退中遭到了沉重打击,不仅重武器全部丢给红军,而且基干部队也损失殆尽。
“越坚决,越大胆,就越能胜利。”
华东野战军提出了最新的追击口号,陈更新也号召各部要发扬勇敢的作战精神,不要怕伏击、不要怕回马枪,全力向前,大胆跃进,一定要尽量多的在行进追击的过程中杀伤北洋军的有生力量,穿插部队则行动一定要快,必须兜住北洋军后撤的大部队。
天色完全亮起来到了白天以后,战斗的形势更加一面倒,红军一路追击,北洋军和成群结队的讨赤民团则被大量杀伤在道路河谷之间。
从滕县一路通往兖州的各条小河里,也堆满了北洋军夺路狂奔的溃兵尸体。
很快段祺瑞和徐树铮就撤到了此前张敬尧旅被红军穿插奇袭击溃的两下店,这里距离邹城大概只有十几里路程,不用半天就能走完。
到了邹城以后,至少还能据城坚守,或许还能多坚持一段时间,等待济南和河南方面的援军救援。
但出乎段祺瑞意料之外的事情又发生了,第三师一路撤在最前头的位置上,他们一边撤退还一边破坏沿途的铁路桥梁。两下店原来有好几个大土围子,也有几道土城墙能做防守之用,但也在今天上午被途经此地的第三师炸毁。
特别是由两下店通往邹城的一道石桥,让曹锟亲自下令用炸药包给炸断了。
这样北洋军从滕县战场掏出来的两万多人溃军,就都因为石桥被毁的缘故,不得不滞留在两下店附近,无法再朝邹城方向继续撤退了。
两万多名溃兵就这样聚在了毫无遮蔽物和工事的野地里,问天天不灵、问地地不灵。很快红
空军的飞机就飞到了他们的头顶,这次冯如也不需要再做精确的计算,只要随意投弹就能造成巨大的杀伤。
空袭之后红军的追击部队也逐渐赶到,第四师师长陈仪下令在两下店附近做炮火准备,很快包括在滕县缴获的大量北洋军火炮在内,共计七十三门大炮同时开火,炮弹如雨点般落下,以飞铅熔铁之势,将这二万多名北洋军溃兵炸得残肢乱飞。
段祺瑞望着河岸边上石桥的废墟,心中只剩下绝望,徐树铮则满眼饱含怨毒的仇恨,若非第三师翻脸不认人,他们怎么会落到这般境地!
“芝公,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我们一定要回到北京去,一定要向大总统禀报陈情!”
徐树铮还想着将来如何报复曹锟和吴佩孚二人,段祺瑞却已是满脸凄凉,他听到了南面传来的越来越激烈的枪炮声和冲锋号声,知道时间所剩不多,越来越多的红军正在猛扑过来,这两万多名溃兵又能支撑多久呢?
鲜血流满一地,山东、尸横遍野……这幅景象着实让段祺瑞难以忘怀,他确曾见过这一幕画面,那是在十四年前,同样是在山东,段祺瑞跟随当年还是工部右侍郎、山东巡抚的袁世凯率领武卫右军到山东镇压义和团,他亲自指挥炮队开火,把拳匪炸得粉身碎骨。
过往的那一切景象,不正和眼前的画面一模一样吗?
段祺瑞的心中产生了一股极其强烈的宿命感,他虽然到过德国学习军事,但骨子里还是一个非常传统的旧式“武将”。
“又铮,杀俘不祥,十四年前我在山东杀了何止成千上万的义和团?因果轮回,这也是报应。”
段祺瑞长叹数声,他拿出怀中的左轮手枪,本想饮弹自杀,但看了看周围死伤惨重的北洋袍泽,又于心不容,最终将手枪放下,向徐树铮悲戚道:“派人通知红军,我要见陈更新,我要见林淮唐……我要和社会党停战议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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