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算补上昨天漏的一更,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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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山是鄂尔多斯草原向黄土高原过渡的地带,沿途萝丛棘蔓,深可没踝,由宁夏护军使马福祥及其子马鸿宾统率的宁夏新军即沿着横山道向陕北驰援。
马福祥刚刚平定黄河北岸的蒙古叛乱不久,他儿子马鸿宾也是才在科布尔获得大捷,平定了塞上的蒙军“独立队”武装,数千宁夏新军武装久已疲惫,战马连续奔驰十余日之久,不少马匹甚至口吐白沫,渐渐不支。
但北洋政府急电银川以后,马福祥立刻就和儿子带兵赶往榆林。此时红军刚刚结束了郑家川夜战,骑一师的大部队正在榆林县和横山县之间的山区中,消化战果,北洋政府则在收到张凤翙、蔡成勋发出的求援电以后,立刻同意了张凤翙等人的请求,发表马福祥为陕北军务帮办,命其急速向西北兵团余部靠拢,遮蔽其侧翼,并设法营救出被红军俘虏的兵团各部队师旅长。
马福祥年近四十,已不是庚子年时那个一头热血的少年人了。他骑在马上,遥望雪山,虽然郑家川之败没有让西北兵团真正伤筋动骨,但北洋军数万部队已经被夺取胆气,战斗力究竟如何实在很打一个问号,此次东进救援的风险实在很大。
陕军和毅军都看出了红军是硬骨头,所以没人想在陕北和红军拼命,张凤翙忙着吞并西北兵团的装备,毅军统领赵倜也只想着借剿白朗的借口割据陕南,马福祥的头顿时又疼了起来,只靠宁夏新军几千人如何对付得了红军那支纵横天下的骑一师?
马福祥的儿子马鸿宾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打马向前道:“父亲,红军的骑一师起兵时也不过几千人马,现在就打得中央数万大军丢盔弃甲。我们宁军也有几千人马,又素来善战,当年马家军跟着董少保进京打八国鬼子都没有怕过,红军又算得了什么!”
马福祥一听这话,眼神一沉,怒道:“庚子国难时你还小,你懂得什么?!北京一战你大伯殉国,陕甘劲旅十死七八,你懂个什么?马家军不是什么劲旅,这西北的劲旅十几年前都死在正阳门下了!”
马福祥对北洋军的了解远比他这个年轻不懂事的儿子深,他知道北洋六镇的战斗力是在马家军之上的,而六镇都压不住的红军,战力就更远胜于马家军了。
所以马福祥对此次增援陕北的战事,当然忧心忡忡,不抱多大的希望。
“西安的张凤翙、汉中的赵倜、榆林的井勿幕……小小一个陕西现在是藏龙卧虎,也是群雄并起,咱们回回本来地位就尴尬……万事一定要小心。”
马福祥的眉头紧皱在一起,他其实是非常不愿意和红军作战的,但马福祥同时又认为中央政府的政令他绝不能抗拒。
正当马家军准备继续朝榆林县一带前进的时候,雪地上突然持过一队飞骑,为首的那个人是马福祥父子都认识的马成龙。
马成龙轻拉缰绳,停在众人面前:“马护军使……河州来信!”
河州来信。
马福祥闻言即是一惊,甘肃河州是西北马家军势力的大本营,马占鳌死后河州嫡系虽然受朝廷限制发展不如宁夏马家军和青海马家军好,但马占鳌的儿子马安良在马家军中依旧具有举足轻重的威望和地位。
马成龙将一封信交给马福祥,又轻声说:“关中混战,西北无主,这真是马家军独霸全甘的好机会啊。河州方面希望护军使先按兵不动,之后伺机回师甘肃,拿下甘省的实权。”
马成龙跟着又补充一句说:“青海也是这个意见。”
马福祥万万没有想到郑家川之战以后,中央在西北的势力一夜之间居然就会分化成这副模样。按理来说,即便段芝贵被俘,但西北兵团主力尚在,而且在陕西还有张凤翙的陕军、赵倜的毅军再加上驰援而来的马家军,力量依旧是在红军骑一师的数倍以上。
可是怎么无一人设法戡乱剿贼,全都只想着保全自己的权位?
马成龙看马福祥面色不豫,察觉到他的心态后,居然半带警告说:“青海和河州意见一致,如果护军使不回师甘肃,我们就要自己来干!”
马福祥两眼一瞪,勃然大怒:“你……涛秀雄先生,我马福祥是科甲正途出身的武状元,你这是来干嘛?你是来叫我造反的吗?!”
马福祥愤怒中还叫破了马成龙的原名。
马成龙原名涛秀雄,是日本黑龙会组织的浪人之一。他在几年前便化名为马成龙,潜入中国西北地区活动,并假意改信回教以后,跟在马家军元老马安良的身边做军事顾问。
马福祥知道这个涛秀雄在辛亥年时,曾怂恿过马安良等人,试图让甘肃和青海一带的马家军造反割据,制造什么“大回回国”。
还好当时马安良他们没有犯傻,但没想到一个阴谋破产,现在又生一个新的阴谋,这伙人还是不把西北搞乱决不罢休啊!
不等马鸿宾他们说话,马福祥就举起手枪朝天开枪示意:“把马成龙他们全带走!一个不许放跑!”
那个日本浪人马成龙也没料到马福祥居然会这么
干,顿感吃惊:“护军使,我是为马家军好,现在是谋夺甘肃的大好机会啊……你、你们要干什么?我是马大人的顾问!”
马鸿宾也挥动马鞭上前,好像有准备要劝一劝他爹,但马福祥还是冷冷地挥手,命部下将马成龙等人全部关押起来。
“爹……!”
马鸿宾着急起来:“爹,这人说得也不无道理啊,如果能回甘肃也不失一条出路,万一今后形势又有变化……”
马福祥听着这话,神色便严肃了起来,他走到马鸿宾的面前抓起马鞭问道:“我问你,去年宁夏满营将军常连和阿拉善旗札萨克王爷塔旺札布起兵反对民国的时候,我们出兵平叛,银川的老百姓都是怎么说我们的?”
马鸿宾愣住,慢慢说道:“……知道内情的说我们是为民除害……”
“不知道的呢?”
“不知道的……都说是回回又反了……”
马福祥又问:“王德尼玛在后套搞什么蒙古独立,我们出兵平叛,老百姓又说我们什么?”
马鸿宾眼睛开始朝地上看:“也说是回回又要反了……”
这句话触及了马福祥心弦,他自认为是科第正途出身的人,当年太子寺之战他爹就力劝回军投降,他哥哥又死在抗击八国联军的卫国战场上,所以马福祥从来不认为他和那些造反起家的青马、甘马是一路人。
同治年间的那一场大动乱,给西北各族百姓都留下了过于深刻和残酷的记忆,也使得了秦中士民对回回充满敌意。马福祥生平最嫉把“造反”二字加在他身上,所以他宁可放过一个夺取甘肃全省的好机会,也不愿冒上任何逆名。
马福祥说:“中央政府既然下令我们戡乱平叛,我们就要去平叛,团结各族,毁家纾难,都是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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