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味之素”的主要化学成分是谷氨酸钠,最早也是由一个德国化学家从植物蛋白质中提出的。这在当时的世界化工界是个专利发明,德国工程师们出于技术保密的缘故,即便担任了天津盐酸工厂的技术顾问,也没有将廉价生产谷氨酸钠的办法直接告诉给吴蕴初。
最后还是吴蕴初自己花了四角银洋从市场上买回一瓶“味之素”,他和一批革命政府刚刚培养出来的青年技术员们一起在工厂宿舍里日夜不停地分析研究,持续几天几夜没有休息,所有人轮流值班,观察反应,写记录、做分析、反复实验,瓶瓶罐罐加上酒精灯,经常通宵达旦,这才试制成功。
新厂的味精产量一开始仅有3000公斤,但因为日本政府反对中国争取关税主权的努力,新的排日运动便开始酝酿了起来,日产“味之素”一落千丈,中国自产的味精销路大增,不仅占领了国内的南北货市场,而且也正在逐步把“味之素”赶出中国,甚至还可以反向出口到南洋各地。
新厂的年产量,也迅速从3000公斤攀升到了一万公斤以上。
盐酸的产量则更大,酸、碱都是化工业的基础原料,用途极为广泛,中国还不能自行生产盐酸厂的机器设备,只能活用德国人在青岛留下的工厂设备,同时也利用着欧战中英、法许多盐酸厂转型生产氯酸钾的机会,从西欧采购到了不少生产酸碱的化工设备,这样不仅味精可以直接替代日产的味之素,而且就连味精生产最基本的面精、盐酸等原料,也完全取代了日货。
在中国市场如此压力之下,日本政府不得不稍作退让,暂时同意了中国要求增添海关二五附加税的要求,但是对于中国政府希望重新获得关税自主权的要求,还是百般杯葛为难。
不过林淮唐也很清楚,要在目前帝国主义列强宰制的中国关税体系上做些修修补补的小调整是很容易的,但要想彻底夺回中国的关税自主权,那么没有一场真正能够打败日本的战争则是不可能的。
这场战争不能像反干涉战争那样,只是依靠外交压力和局部战场的优势,令日本人在审时度势以后放弃侵略行径。
而是要排开车马炮,用一场百万规模的全面战争,彻底击败日本,令其无条件投降,才能彻底解除自晚清以来限制在中国身上的一系列枷锁。
林淮唐在书记局蔡绮洪和刘师复两位同志,以及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的陪同下,刚刚结束了在天津的关税特别会议。
几人一同乘坐火车抵达山海关附近的秦皇岛,辽西走廊的冬日让人口中的呼吸都变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热气,朱尔典虽然在北京生活了好多年,但这个英国外交官还是很不适应关外的天气。
他穿着厚厚的貂裘大衣,手上也戴着手套,头上则顶着一顶有护耳的熊皮帽,但还是忍不住打起哆嗦。
“林主席,我国政府以及法国盟友、意大利盟友、比利时盟友,都已经准备在明年年内将我们同中国的外交关系上升到大使级别。那么,林主席,贵国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正式对同盟国集团宣战?”
朱尔典搓了搓手说:“中国已经和德国、奥匈帝国两国断绝外交关系将近一年时间了,正式宣战的时机应当快要成熟了吧!”
在几人的面前,就是辽西那道连接着关内和关外地区的“狭窄”走廊。但“狭窄”只是从山川格局角度而言,在林淮唐的眼前,他所能见到的只是一望无际的白色原野。
在山海之间,鹅毛状的大雪片片落下,盖住了这片明末以来不知道流干了多少壮士鲜血的土地。在那些和着英灵血水因而散发神光的肥沃土壤上,正有数不清的豆苗和小麦被播下种子,明年的春天以后它们就将茁壮成长,把苍莽原始的东北大地变成又一个壮阔的大粮仓。
东北的土壤、气候条件都很适合大豆和小麦的种植,而且在清末以来的移民生产中,人们已经逐渐摸索出了新的轮作习惯,东北南部是按高梁——谷子——大豆的次序换茬种植,东北北部是按大豆——谷子——小麦——高粱的次序换茬种植。这种轮作制补偿了地力的消耗,保持了土壤肥力,使各种作物每年都有相当的产量,由此形成高粱、谷子、大豆、小麦四大粮食作物同时并举的种植结构。
仅宣统年间,由中东铁路运输的粮食就高达二十亿公斤以上,经由松花江输往黑龙江沿岸地区的粮食则高达二百万石。
林淮唐没有直接回答朱尔典的问题,而是指着众人眼前广袤的雪地说道:
“公使,我国明年将要在东北三省地区增加一百万公顷以上的大豆种植面积,小麦则会增加二百万公顷以上。过去的中国农民大多是采取自给自足的小农经营模式,所以生产出来的大部分粮食也都是由农民家庭自身消化掉。
但东北新开垦的大量农场,都采用了全新的近代农场经营模式。不仅引进了产量更高的良种,而且在农业技术上面也派遣了许多农学专家对农民进行专门的培训,同时在工具方面,我国虽然还没有引进大型的收割机器,但比较关内地区的农村,东北这些农场的生产工具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
大大提升了。
公使,您明白我的意思吗?中国的粮豆出口可以挽救协约国人民于饥荒之中。”
朱尔典先是有些沉默,他对新政权日益强势的外交态度还很有些不适应。这么多年来朱尔典在英国虽然算亲华派,但他更习惯了对中国人的颐指气使,也习惯了英国外交部的任何政策都可以直接作为针对中国政府的命令。
“林主席,贵国政府的要求究竟是什么呢?”朱尔典问道,“关税自主权的问题必须在欧战结束以后才能付诸讨论,但中国若参战的话,协约国集团可以设法用补充条款的方式增加中国政府在关税上的收益。”
林淮唐、蔡绮洪、刘师复三人听了这话都大笑起来,几人行走在雪地上长久没有说话。目前来说中国对参加协约国集团还真没有什么太大的需求,毕竟德、奥两国的在华资产,现在都已经被威廉二世以极其低廉的价格移交给了中国政府,再接着参战也没有什么更多好处,至多不过是改善一下同英国、法国的外交关系而已。
但在林淮唐看来,一个没有参战的中国,显然比一个已经参加协约国集团的中国,更值得英法在各项修约谈判上进行让步。
“我国政府对于参战问题,已经有了一个具体的时间表。公使阁下,您也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了,我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您,中国将不会在明年年内参战,但具体的参战时间也不会那么遥远了。”
朱尔典有些不悦道:“您就那么自信欧战的战争将打这么长时间吗?”
“公使阁下,您对军事科学的了解还是太浅薄啦!”林淮唐边走边笑,“我们尚有许多时间来验证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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