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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闯关东

空旷的田野上,北风呼啸着掠过,让阴沉的天空更显萧瑟。而村庄间简陋的道路上,一群群拖家带口的人们推着独轮车向远方走去。

柳条边障已经被去除多年,山东、直隶、河南各地的老百姓或多或少,肩扛一担粮,朝着古老家乡的村庄方向磕完了头,拉紧弟弟妹妹的手,便悠悠地走向了北方。

鹅毛雪不住地下着,农夫们的眉上是雾凇的雾,社会党的宣传干事还有农会的委员们,每天都到村里宣传着关外流油的黑土地,据说那里有成千上万连成海洋的金黄色麦田,黑山白水间的牲口遍地遍野,冰与火的世界里热量凝结、汇聚、升腾、飘零……

苍莽的黑色大地,就是直鲁豫一带农民们千百年来幻想着的人间乐土。

虽然故土难舍,家乡在分田以后,绝大部分村民的生活条件也有了很大的改善。关外到底是什么样子,是良田沃野还是雪域冻土?远方的那片土地,对这些目不识丁的农民来说是一个远大的梦想,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踏上这条难以归还的迁徙之路。

“等咱老子到了东北,嗨,你别说,老子一定还有翻身的那天!”

张宗昌提着一只大口袋,里头装的东西就是他现在全部的财产了。这个一贯以招摇撞骗为生的包工头在辛亥年时,投机革命,当时混得也是风生水起,但张宗昌后来没有看清楚风向,背叛了南方革命军,跟着北洋不清不楚纠缠起来,等到林淮唐率领红军澄清宏宇以后,张宗昌也就作为北洋旧军阀的余孽遭到了新政府严厉的镇压。

他因为盗窃国家财产的罪名被判处了八年的劳改拘役,只是去年日军侵略山东时,曾打破监狱释放了一批政治犯,妄图在山东腹地制造混乱。张宗昌被日军释放以后,没有跟其他政治犯、劳改犯一样犯傻给日本人带路,而是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一群犯人趁夜离开日军驻地,逃到了红军控制区内主动自首。

由于这份功劳,张宗昌的八年劳改,也就被减刑为了四年,今年他又因为在劳动改造过程里积极学习,混到了一个劳动模范的称号,四年刑期又被减为两年半,所以现在就能提前出狱了。

山东省和淮海省作为林淮唐实行社会革命的模范区,各种改革措施的力度都尤为强大。清匪反霸、减租分田……一系列的政治运动打击之下,像张宗昌这样的流氓无产者,已经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生存了。他因为坐牢的关系,又没有赶上分田的好时候,虽然有军事履历,可由于犯过罪,也不能参加军队,百般无奈之下,张宗昌才选择了报名参加东北垦荒的移民活动。

“冻死迎风站,饿死不低头,只要还有一口气,老子就还要混出个门道儿来。呵,等到了东北,我跟当年认识的老毛子搭上线,还不是一样发财。”

清末时张宗昌就曾应招到中东铁路当筑路工,他当过装卸工,干过扳道工,由于张宗昌身材高大、能说会道,所以在工人当中很有威信,也逐渐得到俄国人的青睐,以至于现在还能讲一口流利而又发音准确的俄语。

张宗昌想着等到东北以后,革命政府说要分的多少多少亩土地,他才看不上眼呢!至于那现在据说炙手可热的国营农场,张宗昌没那技术活,更没有那种安下心思来努力干活的想法,所以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按张宗昌自己的想法,等到东北以后,他就要到哈尔滨去找找以前认识的毛子朋友,最好设法能跑去海参崴去,到时候是开矿也好,还是继续干坑骗山东老乡的“旧业”都可以。

在张宗昌跟前,还有一个眉目坚毅的少年人,看起来也就约莫十岁出头的模样,他跟自己母亲各推着一车行李,也正在农会委员的引领下朝着火车站的方向走。

少年人操着一口河南口音,吐了口唾沫,很是不屑道:“老叔啊,俺们去东北种地也好、上学也好,都要认认真真的做事,什么叫混?如今的世道靠混是混不下去的。”

张宗昌对那少年成熟的口吻很感吃惊,问道:“好家伙,你个小兔崽子是哪里人儿?还挺能说的嘛!”

少年的母亲拉住了他的衣角,但还是没拦住他开口说:“我叫马尚德,确山人,我是个少年队员!今后也要去东北生活了。”

张宗昌走到近处揉了揉这小孩的头,他知道中央革命政府正在直鲁豫三省组织大规模的垦荒移民,听说每个月都有十几万人乘火车到关外去讨生活。这些移民里除了像张宗昌这种遭到新政府铁腕打击以后,在本地已经混不下去的小流氓外,也包括了不少人丁单薄、在土改时吃了亏的弱势家庭,像马尚德家就是这样,只有孤儿寡母,土改是按照人头数分地,马尚德他家才两口人就吃了很大的亏。

当然加入合作社也不失为一条出路,但现在还只有山东、淮海、广东、福建四省进行了大规模的合作化改革。像马尚德这小孩的老家河南确山县,还没建立起什么成规模的农村合作社,所以对他家来说去东北重新开始其实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政府承担了所有垦荒移民的路费,所有人乘坐火车去东三省车票都是免费的,而且当地的乡

国大还会给移民按人头数发给路费,标准是壮年男性新币一元钱、妇孺老幼七角钱,足够路途上的吃喝之用。

但是大部分闯关东的移民,都会选择把这笔钱省下来存起来,很多人宁可坚持饿一阵子也不愿意花掉这笔钱。

当然,张宗昌不在此类人之列。

他已经把乡国大发的路费全部花光,买了几瓶酒、一包烧鸡和一袋馒头。张宗昌扯开油纸,用脏污的大手扯掉半只鸡翅膀塞到马尚德手上,嘿嘿一笑:“小兔崽子还是少先队员咯?那你是混得比我好呦。等到了关外,多关照关照我嘿,喏,吃了我的鸡翅膀,以后发达了当了大干部、大领导,可要提携提携我。”

少年人先看了一眼母亲的脸色,见到母亲摇摇头,便忍住馋意,拒绝了张宗昌塞过来的鸡翅膀。

张宗昌见状一愣,旋即又自顾自大笑起来。

火车站附近还拒绝了成百上千背井离乡的农民,大伙都在等着火车靠站,没过多久时间众人便听到了轰隆隆的机车响声,那铁龙似的红星火车就冒着一股浓烟闯进了月台。

车门打开,火车里已经装了好些人,看模样打扮,尽是一些着汗衫和夹克衣的工人,为首一位特别年轻的工会代表抓起喇叭大声喊道:

“乡亲们!咱们这是走旱路的,顺着渤海湾走,一直走到山海关,闯过山海关就是关东了。乘火车,要不了几天时间,中间还会停好几个车站,吃吃喝喝也都方便,等到关外,每个人都能分地建房,考核合格的还能去国营农场当工人,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张宗昌很觉得那年轻的工会代表眼熟,他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那人名字叫潘白川,也是早年受自己骗被诓去哈尔滨给老毛子修铁路的苦老乡之一。

张宗昌生怕被潘白川认出来,赶紧就拉起衣领,遮住自己半张脸,一股脑扎进人堆里头低着头走路了。

马尚德的母亲则紧紧牵住马尚德的手,低声说:“听说从前要去关东,快则半年,慢则一年。一路上山高水险,走走停停,还得天天要饭,想快也快不了。也有病了的过不了山海关,人们都说通往山海关的大道,道两旁到处都是山东人的坟堆儿。”

马尚德咽了口唾沫:“娘,咱们是坐火车去东北,不怕这事儿吧?”

他母亲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这谁知道呢?那七角钱路费公家是切切实实地发到了咱们娘俩手里,这看起来好像真和过去不一样了……走吧,快上大车,拉住娘的手,什么时候都别松开。”

一想到坐上火车,汽笛呜咽几声,自己就要飞到万里之遥的关外大地了,马尚德便忍不住变得有些怯生生起来。

他使劲儿抓住母亲的手掌,又回头望了一眼故乡的方向,再见了中原!他要去看看那鹅毛雪覆盖着的林海雪原和黑土地,他要去那全新的天地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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