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雄乘坐一辆小汽车匆匆开过巴黎郊外的街道,大雨滂沱不止,到处都是泥洼和水坑,水里尽是垃圾,有旧罐头,甚至有人的大便,臭味越发散发出来,十分强烈。
天下着雨,对协约国和同盟国的军队来说,作战条件都困难得难以展开战斗。水淹没了地面上几乎所有的东西,水的下面是泥,泥深得不见底。几乎找不到落脚点,难以移动大炮,安置好的大炮也发生晃动,人行走困难。大型炮被淹没看不见踪影。轻型铁轨也被淹没。运输炮弹的唯一办法是用骡子运送包裹,但是许多骡子被淹死了。大炮轰击后,炮弹不爆炸就消失,因为烂泥太软而无法触发导火索。
熊雄奔走在距离前线不远的后方预备军兵营附近,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欧洲战场的局势可能将发生重大变化,所以熊雄急于尽快找到足够的运输工具,把对中国工业建设极为重要的这批化工设备赶紧运回国去。
巴黎周边雨雾弥漫,胡惟德也冒着大雨在火车站焦急地等候着熊雄,两人一见面胡惟德就把好几张报纸塞到了熊雄手上:
“好多家报纸都在说德军恢复了进攻,协约国在前线的战局看起来非常不利啊!”
熊雄拍了拍报纸上浸透的雨水,仔细看了好几条新闻,德军突然发起反击,由于天气的影响,还有法军中尚在蔓延的大规模兵变,所以协约国军队的士兵虽然展现出了卓越不凡的勇气,但还是有大量防线被德军突破。
在法国北部沟壑纵横的战场上,德军所有的大炮都以最大的限度将炮弹倾泻到防守者的前沿阵地,炮弹连续落下难以区分前后,接着是5分钟令人感到惊奇的突然沉寂,德军在这段时间里为执行下一个任务而调整大炮,下一个任务是弹幕炮击,其目的是掩护冲锋部队冲出战壕,在弹幕炮击的引导下向西发动攻击。
在浓厚的雨雾散去之前,几百万军队就厮杀在了一起,浓雾对德军是一个问题,士兵根本看不清前进的方向,非常容易丧失方向感。但是,浓雾对逃脱了弹幕炮击的协约国士兵来说是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法国人只能向意外发现的进攻者开火,浓雾让他们看不清前沿阵地,战壕中守军的抗命行为则使得各阵地之间部队的相互支援成为空谈,大规模的溃败开始了。
长久以来困扰德军的后勤补给问题,在此时也得到了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解决方式——
德军占领协约国的阵地以后,发现了许多波纹铁皮建成的厨房、餐厅和仓库。他们在那里缴获了大量酒水、面包、熏肉甚至是牛排,所有德国人都装满了他们的背包,每人都拿了好几分协约国军队的野战口粮,当然还有香烟。
绝大部分的香烟都是美国货,但其中也不乏中国生产的更加便宜的卷烟。
法国为了解决兵变事件,改由贝当将军履行起法军总司令的责任。贝当从后方紧急征调了大量物资,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粮肉,他始着手解决触发兵变的错误,应满足士兵们提出的各项要求——好一些的食物、从前线退下后能有好一些的居住条件、申请休假要公平、停止既浪费大量生命又毫无意义的进攻。
贝当将军真正关心前线士兵地狱一般的战壕生活条件,但他为协约国军队想方设法征调来的绝大部分物资,此时都落入了德军的口袋里面。
这恐怕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一件事情。
正在熊雄和胡惟德两人都为协约国前线的战局忧心忡忡之时,更让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巴黎郊外的火车站突然发生了一场大爆炸,爆炸的碎片还击伤了胡惟德,让这个前清时的老官僚叫苦连天。
人们在天上寻找敌人的飞机,但这样大雨连绵的天气里,可想而知怎么可能有德军飞机能飞到巴黎来投弹呢?
接着又发生了几次爆炸。最后,爆炸的秘密原因被披露出来:是德军大炮所为。爆炸是由一种被命名叫“德皇威廉”的超重型巨炮引发的,发射地点是德军新近占领的离巴黎只有短短120公里远的地方。
这些爆炸没有造成实际上的战果,但却使巴黎市民陷入到了绝大的恐慌之中。
法国崩溃的时刻似乎已到边缘。
熊雄和胡惟德两人都被大雨浸湿衣物,熊雄振作起精神,他知道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就是把法国正在发生的事情通知到北京。
“法国要战败了吗?不一定,但巴黎的沦陷是很有可能的。”
熊雄又想到那一批化工设备:“欧陆战局又生反复,中国和协约国的易货贸易说不定就要做到头了……咱们国家这几年难得的好光景,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维持下去。”
胡惟德已经完全失去主心骨:“美国人呢?美国借给英国、法国那么多钱,难道还能坐视协约国战败不成。”
协约国控制着制海权,英国在整个大西洋上还在封锁着德国,协约国不但不允许中立国卖粮食和物资给同盟国,而且就连卖给荷兰、丹麦这样和德国有陆地边界的国家都不允许。
所以美国只能和协约国进行贸易,协约国没钱支付货款,美国就给出了一份规模惊人、利息
也空前的贷款——不,准确来说不是美国,而是以jp摩根为首的华尔街银行家们。
此时美国政府由威尔逊总统主导,威尔逊的上台靠的就是美国普通民众对于战争的不满和对于和平的期待,所以威尔逊当选为总统以后,马上就提升了美国货物的出口税率,和jp摩根为首的华尔街财团利益并不一致。
华尔街当然希望美国参战,好确保协约国的胜利,也确保他们能够在战后收回这笔贷款。但直到一两个月前,直到尼维尔攻势以前,协约国还维持着总体上的上风,谁也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僵持三年之久的西线战场就会突然出现如此大规模的崩盘。
熊雄也对战争前景很不确信:“中国虽然已经对德、奥两国宣布断绝外交关系,但并没有正式对同盟国宣战,也没有加入协约国集团,不管最终哪国战胜哪国战败都不会影响到我们国家的根本利益。只是靠小麦大豆换机器设备的好生意,现在肯定是做不长久了!走,使馆还有多少钱?我们想方设法把这些设备拉到马赛去,走地中海航线回国,能运回去多少是多少。”
“巴黎这边呢?”
熊雄断然摇头:“不关我们的事情!等等……”他又说道:“要给北京发一通密电,请中央向国际纵队的人转达消息——法国局势有变,说不定要形成革命的土壤了!”
胡惟德目瞪口呆:“革、革命?!”
“第二次法国大革命!”熊雄望向雨中飘扬的法国三色旗说,“也可能是第二次巴黎公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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