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和中国红空军相比,哪怕是田中义一倾注了不少心血的朝鲜驻屯军航空队也完全不值一提。天空中灵活飞舞翻腾的赤色骑士,很快就开始了对日军航空兵的残酷绞杀,虽然日军的战斗机数量比八兵团、九兵团上空作战的中国战机还要多出二十架左右,可是日军的战机都是从美国进口的老式战斗机,机关枪只能对准后方射击,在爬升速度、最高时速以及灵活性方面,都和中国的国产战斗机相距甚远。
田中义一寄托了不小期望的陆航部队很快就要令他失望了,鸭绿江上空的战斗呈现出完全一面倒的局面。几乎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两支机群的交锋就已经决出了胜负,空中不断有日军战斗机着火、冒着烟雾坠落到江面上炸毁,而红空军的损失却极为轻微。
一个小时的空战,红空军的两个战斗机中队仅损失了三架飞机,就取得了击落日军飞机十六架的战果。这样的差距,很快就让田中义一选择了让日军陆陆航部队按兵不动,否则继续打下去,恐怕在开战的第一周日军陆航部队就会被红空军屠戮殆尽。
第三师团对九连城的进攻失利,但在鸭绿江战场的另一条战线上,日军的攻击则取得了比九连城这边好一些的战果。
临江,位于吉林省东南边境,毗邻朝鲜边境线,这里比九连城更加靠北,天气也更冷,进入十一月以后就开始连日降下大雪。
冰雪天气对中日两军的作战部队都造成了很大影响,八兵团下属的第二十二军驻守在临江一线,士兵们虽然得到了成套的棉服、棉鞋来御寒,但二十二军的革命官兵们大部分都来自于淮海省和安徽省,很多人哪怕已经在吉林戍边将近一年时间,还是很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大雪严寒。
十一月底已经接近东北长白山地区最寒冷的时候,气温降到了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白茫茫的山林在风雪中一片迷蒙,所有生命仿佛都已经被冻僵,部分山区甚至冷到了接近零下四十度的地步,光是这低温就好像要杀死临江的所有生命。
风雪之中,红军战士依旧严守阵地。
日军的进攻部队在风雪中跌跌撞撞地前进着,对日本人来说临江空前的酷寒至少带来一点好处,那就是这一片的鸭绿江江面已经完全封冻,日军不需要费半天功夫搭设浮桥,也没有半渡而击的风险。
封冻的冰面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有些冰层厚到了一枪射过去都不会崩裂的地步。
日军拉开了道道漫长的散兵线,很显然临江战场日军的指挥官要比九连城方向的大庭二郎中将聪明得多。他们吸取了欧洲战场的大量经验,没有采取一窝蜂的集团冲锋,而是大量采取松散的散兵线队列前进,因此在红军的远程炮火攻击下并没有多大损失。
日军士兵人人都裹着一件厚重的军大衣,大衣上堆积满了白色的雪花,衣服下摆甚至还结起冰棱,但这些人还是一脚深一脚浅地踏着松软的雪地朝红军阵地前进。
封冻的鸭绿江使守卫临江的八兵团第二十二军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黄昏时刻,天边的太阳如同一张白纸片那样贴在白桦林的树梢头上。枪油被冻结了,枪栓也拉不开,眼看着敌人的散兵线在不断朝前推进,但许多红军官兵双手僵硬,勉强射出的子弹精确度也都很低。
致命的天气对攻守双方来说都是一场噩梦。
在第二十二军中担任团政治委员的旷继勋也是南方人,他缩着脖子,腿上中了枪伤,脓血处很短时间内就被冻出冰晶造成二次伤害,黑紫色的斑驳血迹看着十分恐怖,在他露出的大腿处还有更多青黑色的冻伤。
“这些日本人也很顽强啊。”旷继勋的头发和眉毛上都结了冰,他咬着牙说道,“他们真顽强!这天气还能徒步攻过江来……”
对面发起进攻的日军都是来自日本北陆一带的部队,按日本人的说法这些人就是所谓的奥州兵,位于日本东北的奥羽越列藩在幕末时站错队,跟着被称为“贼藩”的会津藩反对明治政府军,结果在幕末最惨烈的会津战争中彻底败北,所以当时陆奥一带受到明治政府的歧视,东北各县不仅经济最差、特别贫苦,而且这里的老百姓也受到一定程度的歧视。
靠近北海岸的奥州人此刻就顶着吉林的茫茫大雪,逆风进击,旷继勋命令部队分撤至道路两旁,一直等到日军部队更接近红军阵地的时候才配合隐藏的机枪火力点一起开火。双方的对射极为激烈,白刃肉搏的战斗看起来就平淡许多,可能是因为寒冷消磨了两军官兵的体力,使得大雪中的刺刀拼刺十分无力。
一大片日军尸体倒在雪地中央,鲜血染红了白茫茫的大地,但更多奥州兵则咬紧牙关继续进攻。由于日军已经顺利渡过封冻的鸭绿江,所以他们进攻的战线展开极广,可以充分发挥兵力上的优势,逐渐对临江形成半包围的态势,在一部分小山村的争夺也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红军依托阵地节节抵抗的同时,也有不少部队主动出击。旷继勋就带着一个团的红军跳出外线,成功将日军一个营包围在荒沟的山村里,那是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当地村民早已被红军疏散,日军一进村就把没有
带走的少量牲口杀光,然后就开始用积雪垒墙,垒一层再往上面浇一层冰水,冰雪围墙冻得十分坚硬,让旷继勋团硬是咬了一个傍晚也没能撕开。
到了夜间,冬夜冰寒、风雪呼啸,水冷机枪因怕冻裂水箱不敢轻易使用,轻机枪由于枪油凝固也难以连续射击,步枪撞针冷缩后也没办法打响,红军战士在半夜里被冻得受不了,勉强进攻也都被日军击退下来,一个团围攻一个营,打了一夜竟然都没能拿下!
但日本人也并不好受,困守山村的这一营日军严重缺乏取暖的燃料,到后来他们不得不拆屋来烧火取暖,到后来有三分之一的兵员都由于严重的冻伤无法作战。等到红军终于攻入山村里的时候,才发现这营日军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冻伤。
在临江附近爆发的战斗,对中国和日本的两支军队来说,都是一场更为严峻的考验,也是一场极为可怕的折磨……
短短几天的交战,中日两军就都付出了成百上千的冻伤损失,中国守军有一千二百多人被冻伤,日军更加糟糕,有二千多人被冻伤。
虽然中国红军和日本军队都有着比较完善的后勤供应体系,这些被冻伤的士兵都会得到妥善的照顾,后方也在源源不断为鸭绿江前线的战场提供越来越多的食物和燃料。可还是会有许许多多的人由于严重冻伤而致残,这些人将面临终生残疾,当他们看着被截断的肢体时,会想起什么呢?想起这场战争的正义性和非正义性吗?
还是临江可怕的风雪和严寒。
寒潮席卷着大地,几十万军队的战争还在继续着,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结束,正在北京焦急等待着战报的林淮唐不知道,正在东京和大隈重信、桂太郎商议日军下一步动员计划的山县有朋也不知道,正在沈阳和参谋长李济深讨论红军在南满铁路沿线如何展开的陈更新同样不知道,田中义一、大岛义昌、闲院宫载仁亲王……
还有形形色色被卷入这场大战中的各样人等,又有谁知道呢?
大家唯一知道的一件事件,只有本国军队必将取得最终胜利这一点。
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此刻正坐在从北京开往天津的特快列车上,他还希望大英帝国能够斡旋中国和日本这两个新兴国家在东亚的冲突,好为协约国的反攻做好准备。但日不落帝国自身难道不正面临着暮色的黄昏时刻吗?英国人已经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力量干涉亚洲事务呢。
朱尔典透过车窗,望着京津之间上不断穿行的红军军列,他内心正产生着一种可怕的预兆——
欧洲的那场战争,亚洲的这场战争,当世界上的战争都决出胜负之时,或许就是大不列颠帝国的太阳落下之时。
1917年,维多利亚的时代……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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