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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观音阁北上,大略还要经过河源县、龙川县两个县的地界/才能进入嘉应州山区。
而要到达嘉应州最深处的客家山区,完全甩开清军可能的进剿追击,就还需要经过五华县、兴宁县两个县以后,进入梅县境内,才能算是顺利抵达粤闽赣三省交界处。
那里地势复杂,群山环绕,客家人群聚,民风特异强悍,官兵难以进剿,但又有梅江流过,沟通赣南,商贸条件并不差,农业和商业都略有基础。
林淮唐又召开了一次中队委以上的会议,他管这种会议叫“先锋队队委会议”,依旧是公开讨论、举手表决,最后大家都一致同意了林淮唐的意见,决心离开观音阁继续北上,以梅县作为先锋队的最终目的地。
只有林时爽还有些疑虑:“我们往东走、往北走,越走越到了大山里边,今后怎么和同盟会交通消息?也不知道孙先生和克公他们怎样啦。”
庄文统没见过孙中山,也没见过黄兴,只当他们是神话里似的缥缈人物,并不以为意。
但是其他革命党人,对此也多有一点点想法。
现在先锋队的确是越来越远离海岸,一旦有事,大家还有办法逃去香港和海外吗?
林淮唐劝慰说:“这别担心!从梅县到汕头也不远,等官兵围剿的风头过去,咱们就可以派人去汕头打探消息,急什么?”
先锋队的所有战士,包括庄文统带来的惠州会党民军在内,所有人都对林淮唐的威信越来越具有信服感。
何况转进梅县山区的提议,也确有相当的可行性。
既然队委会议已经表决通过,大家也觉得没有再做讨论的必要,队伍的出发很快就提上日程。
“队委会议的形式很好,民主集中,举手表决,大队级别、中队级别,如果有条件,也应该召开自己的队委会议。”
林淮唐还不忘让陈更新带队,搜括镇上的米麦、银元。官府公库的钱粮,直接全部拿光;百姓手里自己的物资,则用平买平卖的方式,重点采购粮食和船只。
很快全队二百余人,再加上之前攻打观音阁时抓住的几个俘虏,就聚集到了观音阁镇的码头边上。
陈更新带领一大队乘船北上,沿途押运船上的大批粮秣钱财,林淮唐则带着剩下的人马走陆路。
庄文统实在放心不下,他平素在先锋队里已经学会了低调做人,尽量不和广州党人起什么矛盾冲突。
但这次林淮唐大大咧咧的做法,实在让庄文统太难受了。
“总队长,你真就把大部分粮食钱财全交给陈更新?万一一大队出事……咱们那么多钱就都泡汤了!”
船上可是载着好几万银元这么一大笔钱,如果陈更新带着这笔钱私逃呢?
如果是庄文统自己,他可未必能控制好自己的欲念。
数万银元在怀,到哪里不能做一个富家翁,还闹什子革命呀。
林淮唐很奇怪地看了庄文统一眼:“我们是革命党,我们不是土匪。”
革命党人的道德,并不绝对就比土匪高尚。但是一大队的大队委、中队长、中队委都是士兵大会选举出来的,而非陈更新任用的私人亲信。
所以林淮唐还真不担心陈汉郎能把队伍和物资拉走。
龙江汨汨向南流动,上了船的士兵们支起沉重的船桨,啪嗒一声掀起片片带着浅浅青色的河流水花。
船只向北开去,船板上的队员们都肃立在东风中,所有人都举起手来向着留在岸上的众人告别。
远方的天际被晚霞浸染一片殷红,盛夏的广东天气潮湿又炎热,士兵们的脸上都挂着辛劳造就的汗水,但也无碍那对革命光明前景充满期待的笑容。
“少年中国,与天不老!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一大队的战士差不多都只有二十岁的模样,这些站立在夕阳中远去的青年人,一定能够成为革命中国的脊梁骨。
林淮唐如此想道。
多数大炮都被放到了一大队的船上,喻培伦将林淮唐专门留下以防万一的两门洋铁炮处理妥当,又安排人手集中携带好弹药以后,先锋队的出发工作就已经全部完成。
四大队本来在镇子上找到了八匹骡马,庄文统提议总队长林淮唐和其他几位大队长都可以乘坐骡马行军,免得大家精力不济。
但林淮唐亲自拍板决定:“骡马全部用来驮运弹药,先锋队所有人马,包括本总队长在内,全数步行。”
庄文统自讨没趣,知道再说下去只会惹得其他队员对他不满:
“好……总队长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众人临走前,方声洞又写下榜文:“抒怀旧之蓄念,发思古之幽情,光祖宗之玄灵,振大汉之天声”,并留下署名“灭胡第一人”、“吞虏氏”、“朱复明”等字样。
看得林淮唐徒发一乐,上去给他将文字全改成了错别字百出的一篇“麻匪宣言”,行文用字全部仿照绿林好汉的风格。
林时爽在旁解释:“光绪三十三年,章炳麟因为嫌弃孙先生在日本采购的村田式步枪型号过老,就趁机闹事,要罢免孙先生。当时钦廉起义在即,章炳麟却以明码电报打到香港的中国日报报社,说村田式是械劣难用,请停止另购。
章太炎先生他用的是明码,简直暴露了钦廉起义的一切行动机密,当时孙先生和胡汉民就写信到东京本部,声言要执行纪律。那次就是我亲自去的东京,罢免了章太炎和宋教仁两人,从此不许他们再插手干预起义军事。”
林时爽所说的同盟会往事就是当年的第二次倒孙风潮,他这几句话里,无形便透露出了自己的革命资历,至少不下于大名鼎鼎的宋教仁等人。
林时爽的意思,就是革命的起义军事活动,最好是一种高度机密的计划。
现在清廷还不能确认广州起义队伍是被彻底击溃,还是依旧存活,官府便不好下决心出兵清剿。
在先锋队力量还很薄弱的时候,保证自己的生存,就比进行革命宣传、扩大起义的影响力要重要。
林时爽温文儒雅,性情和方声洞正好是两个极端。但他在同盟会资历极老,随便说两句方声洞就自己认了错。
林淮唐笑道:“子明性情急切激烈,可为中国之加里波第。需知革命必有人于幕后运筹帷幄,亦必有人于台前苦苦耕耘,同样也必有人于阵中抛掷头颅,三者皆不可缺,三者轻重也皆等夷。先锋队有子明这般加里波第般红杉之士,何愁我中国革命不能成功。”
戊戌变法失败以后,梁启超在逃亡海外的路上就写成了《意大利建国三杰传》这本皇皇巨著。
所以此时的中国较有智识和眼光的青年人,几乎没有人是不认识加富尔、马志尼、加里波第一流人物的。
方声洞得此夸赞,也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是我孟浪,君……总队长说得对。”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先锋队列成纵队,在茫茫的星夜之下,向着粤闽赣边区的群山之地走去。
观音阁镇里的百姓们,等待先锋队队员尽数离开后,才大着胆子出来探看林淮唐留下的数纸榜文。
“麻匪?张麻子?既不抢劫,又不杀人,也不奸淫,海陆丰那边真有这样奇怪的土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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