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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浮山中雾气氤氲,秋霜将至,但岭南的丛林还是郁郁葱葱,看不出一丝一毫初秋的色泽。
山里不断传来“砰砰砰”的枪响声,萧枳高举着方声洞送给他的勃朗宁手枪,身先士卒带头冲锋。
地面岩石嶙峋,农军士兵在跳高、跳远、板球、体操等先锋队日常体育竞赛里养成的强健体魄,得以大显身手。
战士们翻腾雀跃,显露出异常灵活的姿态。负隅顽抗的乡勇团丁,虽有地利之固,这时也纷纷溃退,整条战线都在一支队战士的冲击下完全瓦解。
萧枳停住脚步,对天鸣枪:“先锋队的政策,缴枪不杀——先锋队的政策,缴枪不杀——!”
烈日透过树影的遮挡,火辣辣地炙烤大地,汗水蛰得人们眼睛都出了血,隐隐作痛,也没有人腾出手来用衣服去擦。
秦汉唐对农军一支队表现出来的纪律非常震惊,特别是他知道这支部队受训练时间还很短,根本称不上铁军,但他们的确具有铁军的潜质。
罗浮当地土豪组织起来的团丁,按照清军防营的标准,都能称为善战了。他们有地利优势,还有两门土炮,人数也比农军多出一半。
但交战不到两个时辰,团丁就彻底崩溃,张云逸双手抱胸,站在山头上眺望敌人一路逃窜的狼狈向,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难得露出笑意。
“萧指导好英勇,我看到你射倒一个团丁,又用梭镖刺杀了一个团丁。萧指导的步法真漂亮,是哪里学的功夫?”
萧枳擦了一把汗:“我没学过功夫,这都是训练之余从体育竞赛里学来的。”
农军战士的自主组织能力非常强,进攻的时候,他们已经可以采用比较灵活的多路并进战术,当土豪团丁激烈抵抗时,还有人攀岩绕背进行夹击。
追击溃败之敌时,战士们也三三两两自发组成小的追击队伍,并没有忽视敌人的回马枪或困兽之斗。
两门大炮都被农军缴获,萧枳清点了一下战利品的数量,大喜道:
“六条洋枪!还有一千多发子弹!”
罗浮地区的宗族械斗形势非常复杂,当地主要分为苏、叶两个大姓宗族,各以红旗和白旗为标识进行械斗。
每年为了争夺水源红白旗之间都会大打出手,今年七月间苏叶两家因为田地权属问题发生争端,有八个村庄五百多乡民参加械斗,双方都死伤数十人之多。
在这种背景下,谁都不愿意把枪交给农会,因为那等于自动解除武装,将来如果又爆发械斗,岂不是任人宰割?
农会一直在罗浮当地做说服工作,但批判的武器不如武器的批判,工作组反而被土豪武装抓捕起来,还有人声言要去惠州府状告农会是革党。
如此紧张的情况下,罗浮农会的负责人才向先锋队请求派兵进行弹压,用武力强行缴枪。
张云逸、萧枳、秦汉唐等人带着一支队到达罗浮后,苏家见到甲仗鲜明的革命军武装后,首先服软,交出了村里私藏的上百支土枪土炮。
但叶家闻讯以后,族中几个老阿公反而鼓动乡民发起械斗,要趁苏家被缴枪的机会夺回去年丢失的柴山,苏家无力抵抗,一触即溃,张云逸只好亲率一支队进行武力干涉。
交战两天,农军就将叶家为首的联庄会团丁武装全部击溃,随即大队人马开入村中,把他们私藏在祠堂内的土枪土炮全数收缴。
张云逸复又清点一遍枪支后,即令一支队战士押送俘虏至罗浮各村,有血债者依规章公审、无血债者直接释放,此前干扰农会工作组活动的土豪全部逮捕,具体如何处置,等待执委会的后续命令。
罗浮各村械斗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明朝中叶,至今已有三四百年的历史。矛盾的脉络错综复杂,历朝历代的朝廷命官也都解决不掉。
张云逸虽未能根除罗浮械斗的源头,可快刀斩乱麻,干净又利落地解决眼前问题,已足使人叹服。
秦汉唐终于承认,先锋队的威信不仅局限在县城附近,而且还深入山区。粤东北一般国民百姓,多少都听过先锋队的威名,并且在抗洪救灾、减租减息各方面,也都对农会有很大需求。
“岭南十万山川,亘古以来王法不能进,今天先锋队和农会的权威却进来了。佩服,我对林总队长的革命规模,只有佩服二字可讲。”
天气热得厉害,苏家村的百姓主动借给一支队八头大牲口。有牛也有骡子,在有泥浆的车道上还是有劲的走着。挂在西边的太阳,从路旁的柳树丛里射过来,仍是火烫烫的,溅到车子上来的泥浆水,打在光腿上也是热乎乎的。
车子好容易才从像水沟的路上走到干处,有一个车轮陷在泥巴里面,骡子嗯嗯嗷嗷乱叫,两名战士都按不住他。
萧枳见状脱掉布鞋、挽起裤脚,亲自下到泥地里使劲儿把车轮拔了起来。
“呵、呵、呵!”
车后边的一片水,被太阳照着,跳跃着刺目的银波。萧枳随着车的摇摆而怒吼,汗流在他脸上车陷下去了,又拉出来,颠簸一阵后勉强过关。
张云逸见状挥挥手,让卫兵拿着洋钱去请苏家村的村民来牵牛拉车,搬运缴获的土炮。
萧枳反对道:“这些事情我们自己能做得来,为什么要打扰人家?”
张云逸面无表情:“术业有专攻,村民赶车比我们在行,所以让他们来做。”
“胜之,这违反农军的四纪八规啊。”
“没有。平买平卖,哪里违反?”
“呃……”
萧枳回答不上来,挂名顾问的秦汉唐便笑道:
“张支队长,我在日本留学读的就是辎重科。在军事科学里,辎重也是一门专业学问,今天可以请老百姓推小车解决后勤,以后却还是要靠战士自己掌握辎重的科学。”
“为什么以后就不能请老百姓来推小车?”张云逸问道。
“这……革命成功以后,我们的国民军队会有几十万人,那要发动上百万老百姓推小车才能应付过来。”
张云逸若有所思:“原来如此,谢谢秦教官指点。”
“哪里哪里,我不过多读几年书。真搁到战场上和张支队长狭路相逢,怕不是刀下一鬼耳。”
秦汉唐又说:“这车轮如果能装上南洋产的胶皮,定不至于陷在泥地里。”
萧枳拍手称是:“对!将来革命成功,胜之,我们就给所有小车都装上胶皮毂辘!”
队伍继续向前,张云逸留下数十人镇守叶家村,剩下的人则押运火炮枪支和弹药返回苏家村。他准备稍作休整以后,在罗浮进行最后一次枪械清查。
但是众人回到苏家村的当晚,就有农会的人急匆匆带来执委会的鸡毛信。
鸡毛信就是古代的“羽檄”,是古时征调军队的文书,上插鸟羽表示紧急,必须速递。太平天国时期开始,太平军和清军都开始用鸡毛作为“羽檄”的插羽。
张云逸就着灯火打开信封:
“……急调一支队下辖三排中两个排兵力回梅……四川保路风潮,如水沸腾,全国革命气氛业已形成……春秋大义,百世可以复仇,三百年华夷之恨于今雪也……”
众人愕然相望,夜中灯光飘忽,照得每个人的脸庞都时而明亮、时而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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