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对付卖鱼强的计划,是由曹凝和祥林嫂先从贺家的几个婆子那里,打听到卖鱼强在县城里养着两个外室的姨太太,钱款都是挪用自贺家宗族祠堂的公款,还有卖鱼强在鱼市强迫渔民借高利贷,又把多人手脚打折的丑事。
后来对付卖鱼强的计划,也是多亏了祥林嫂的帮助。
她听得贺家几个念佛的老太太提过,说卖鱼强在县城里养着两个外室的姨太太,钱款很不干净。
萧枳就嘱托曹凝带祥林嫂去调查这桩事情,曹凝干事伶俐又利落,立即拉上祥林嫂到县城去。两个人都换了身装扮,曹凝本来就生得年轻漂亮,稍微打扮一下便俏丽灵动,就连祥林嫂换了一身打扮,乌裙,蓝夹袄,月白背心,竟也显得可人起来。
她们找到卖鱼强置办得县城宅子,直接敲响了门,曹凝一改往日的恬静模样,尖牙利嘴骂道:
“骚狐子,给我开门!骚狐子,给老娘开门,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抢男人,怎么没本事开门啊!”
曹凝这话喊得连祥林嫂都脸红不已,何况是住在屋里的姨太太。姨太太将来也是要注意邻人眼光的,让曹凝这样闹下去她还怎样活?只好开门见客,这自然就被诓上农会的船。
曹凝和祥林嫂自称是贺家的人(这也没错,祥林嫂本就是贺家的媳妇),是上门来讨要房款的。
卖鱼强的这房姨太太叫做柳氏,生得眉清目秀,确实漂亮,据说从前是给人做丫鬟的,后来被卖鱼强看中才买来做外室。
曹凝斜起眼睛,便显得很刻薄狠厉,她说:“姓柳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卖鱼强给你花了多少钱?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这些钱都是公家的钱!他有靠山没有事情,你呢?你一个做丫鬟的,花我们公家的钱,是不怕被吊猪笼活活淹死咯?”
祥林嫂几乎要为曹凝的演技喝彩,但她强行忍住,憋红了脸蛋,勉强扮做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柳氏完全被吓坏了,她听卖鱼强吹嘘过如何贪污贺家祠堂公款的事情,但从未想到这事将连累到自己,更没想到自己给人做姨太太,竟要做到被淹猪笼的地步吗?
曹凝恶狠狠地说:“你!你不晓得,贺家大夫人是什么样的人物?就出来勾引男人?抽断你几条筋也是小事。你把用钱的账册都拿来给我,大夫人可以饶过你,只收拾卖鱼强去。”
萧枳估计卖鱼强贪污贺家的公款在县城买宅子,即便没有详细的账册,应该也会有其他清单记录。他既然养女人要背着正室,那清单账册更不可能放在家里,最大可能就是藏在姨太太这里。
曹凝也是尝试一下,看能不能诈出什么证据来。没想到柳氏根本不经吓,被曹凝和祥林嫂两人骂了几句,就慌慌张张、头晕目眩,不止把卖鱼强用公款买宅的单子交了出来,甚至还交出一把高利贷的债票,甚至还有几张卖鱼强贪墨三合会经费买的橡胶股票。
姨太太就是不靠谱!曹凝心中恶狠狠地想到,萧枳要是敢找姨太太,非打断他的三条腿再剔了心肝不可。
拿到证据以后,这事情就很简单了。
由萧枳出面,先联系三合会方面,使他们不再帮助卖鱼强控制鱼市;继而,再把卖鱼强贪污贺家祠堂公款和养外室的事情都揭发出来,使卖鱼强在赤山乡站不住脚。
最后就是鼓动全体渔民罢市,在卖鱼强的鱼市对面重新起了一处新鱼市,使卖鱼强蚀本亏空。
最最后,就是萧枳亲自带着七八名农会会员,拉上县政府警察局的巡警,冲到贺强家里抓人,罪名是“擅发高利贷”、“殴死公民二人”、“非法占据他人财产”。
卖鱼强是个身材高挺的壮汉,他戴着顶和头发颜色一样的帽子,看起来个头就显得更高几分。
“你们跟我打官司?”卖鱼强狂妄地骂道,“有钱人自来与农民打官司未有失败的,你们竟敢与我打官司?农会算个什么东西,敢和我斗!”
萧枳见卖鱼强到这境地还敢如此猖狂,知道他平常作威作福惯了尚未清醒,便冷冷一笑,抽出指导员的配枪对天鸣枪示警。
“贺强,你往外面看看。”
卖鱼强向门外一看,这才倒吸一口冷气——原来他宅外已聚了大片农民,皆是海丰县农会的会员,人手持一小旗,站得密密麻麻,少说也有三四百人之多!
“世道变了。”萧枳喊道,“今后在海丰县,不是你们地头蛇说了算,是县政府和县农会说了算啊!来啊,巡警先生,请您将贺强拷走,秉公审理!”
农会动员了总共五百人来抓卖鱼强,可以说抓他一人是其次,向海丰县一切的地主劣绅展示农会的力量,对他们示威,这才是主要的任务。
果然萧枳这次抓了卖鱼强,并把他送到县政府审判枪毙以后,再没人敢轻视农会的力量。由于国民军坚决支持农会,所以就连乡绅也都开始巴结农会,基本不敢有大的破坏行动。
萧枳回到海丰县农会,看到曹凝和祥林嫂已将农会机关布置干净整齐,窗明几净,通风又敞亮,他笑道:
“我们已清算了卖鱼强,祥林嫂,你今后就在农会安心做工吧!”
祥林嫂好像一辈子没有受过这样的恩惠,她想给萧枳磕头,却被曹凝拦了下来,只能倒在曹凝的怀里,泪汪汪地感谢:
“我真傻,真的……先生,我真傻,我单知道受苦是穷人的命,我不知道农会是能改命的。”
萧枳懒懒地挠着后脑勺,道:“不是农会改了你的命,农会只是使你相信,穷人自己是可以改掉自己的命——只要穷人都团结起来,都和农会一起做事。”
曹凝安抚着祥林嫂带她休息去,萧枳则重新投入到工作之中。海丰县农会又草拟了新口号,叫做“铲田基”来威吓绅士们减租。
田基是指区分各家、各块田之间的道路田埂,若将田基全部铲平,那么田主们就很难分清楚土地的归属,到时候恐怕连田主和田主自己之间都要打成一锅粥。
这种威吓作用极大,没有多久,海丰县乡绅们组织的粮业维持会就表示,减租是可以商量的,但希望农会万万不要鼓动佃农闹事,特别是万万不要掘去田基。
萧枳于是去信粮业维持会,表示:
“农会现在是为农民谋利益,实在还是为地主的荷包计算。何以呢?
第一、倘农民饿死了,被地主绅士压迫死了,地主收租不但很困难,而且无租可收,同时影响到社会的饥荒,地主也自然饿死;
第二、农民生活好,便不去做贼,地主安心睡觉,社会也安宁;
第三、农民得到生活的好处,便自然有钱去改良耕地,增加肥料,地主的田好起来,收租也容易;
第四,农民得到生活的好处,便安安乐乐替地主做工,就不去反对地主了。
农会对地主有这么多利益都不知道,天天来反对农会,粮业维持会要快去做说服工作才行!”
自此以后,海丰县农会的发展更上了一条快车道。田主乡绅因为力量有限,特别是欠缺武装力量的支持,也不再对农会有何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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