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生,这个月的工资到底什么时候发?”
正当国民军在福建高歌凯进的时候,萧枳、曹凝在海丰县的农会工作,却遇到了新的瓶颈。随着海丰县农会规模的急剧扩大,办公经费也越来越紧张起来,大抵是因为前期盘子铺的太大,萧枳毕竟还是缺乏统筹全局的经验,“夺市权”后本地绅商纷纷罢市抗议,海丰县政府和农会顿时陷入困境。
现在掌握着海丰县为数不多钱袋子的人,就是叶楚伧。
叶楚伧是同盟会元老之一,还是南社的创始人之一,名声很大,即便他坚决表示不愿参加先锋队,而且还对林淮唐的多项政策频频抱怨、发牢骚。
但执委会方面,考虑到叶楚伧的资历和威望,还是委以叶楚伧一个高等参议的名头,每个月给他发一笔津贴金,算是安抚。
叶楚伧当然不满意区区一个参议的空头衔,国民军主力一离开潮汕东征“援闽”去了,叶楚伧就丢掉参议头衔,靠他多年来积累的名望,转而组织起岭东华侨捐款委员会,并自认会长。
汕头、梅州一带,本来就华侨众多,这样叶楚伧就使得一部分华侨捐款落到了自己的手里。当粤东各地为了维护治安,急需要财政支援时,叶楚伧就利用捐款委员会的名义,向代理执政的蔡绮洪、何子渊等人,索要到了海陆丰财政局长的官位。
叶楚伧算半个官迷,他捏着财政大印,这才感到革命有那么几分成功的好滋味享受。
萧枳却很不满,目前海丰县农会的工作正在关键时期,叶楚伧却利用财政大权到处杯葛农会,还限制农会的发展,到现在甚至连机关一般工作人员的工资都扣住了。
海丰县和惠州紧邻,是目前国民军辖区与同盟会嫡系势力的交界处。叶楚伧和胡汉民,那可是不知道多少年的老交情,他怎么会把萧枳放在眼里?
“萧指导员,请你注意态度!”
叶楚伧又摇了摇手里的电报纸,说:“萧指导员,你还不知道吧?广州已经光复啦,现在县上的财政当然要优先支援省城,我已派人将钱都送去广州——请萧指导也以广东的大局为重。”
萧枳大吃一惊,他这段时间每天都忙着下乡发展农会会员,的确忽视了对于同盟会辖区革命情况的了解。
萧枳连忙接过电报纸,他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两广总督张鸣岐尚有一些力量,广州怎么会突然就光复了?
叶楚伧洋洋自得道:“你不用看了,还是我来说吧。是江军门和胡汉民一起劝说张鸣岐反正的,现在张鸣岐已经宣布承认共和政体,还上书朝廷,请奏清廷罢免清贵、改组内阁、特赦汪精卫等政治犯。”
萧枳不快道:“既然广州已经光复,为什么还要向满洲朝廷上书请奏?这是何道理?有辱国格!”
叶楚伧嗤笑道:“总之广东是已经光复了,水师提督李准和济军统领龙济光均表示襄赞共和。萧指导,要不了几天,广州方面就会派人来接管海丰县……我知道你们农会的人成日在乡下胡搞乱搞,咱们就当那些浑事没有发生过——但待广州派员来接管后,农会不许再生事端了!”
“生事端?不生事端,温良恭俭让的,那也叫革命?”萧枳冷笑道。
叶楚伧厉声叱道:“什么温良恭俭让,这是谁教你说的话?谁教你说的革命就是要生事端?”
“这是总队长说的!林总队长说过,革命就是要以革命的暴力、革命的恐怖,摧毁反革命的暴力和反革命的恐怖。”
“胡言乱语!”叶楚伧大怒,“我就知道,这个林淮唐,简直和黄巢李闯没有什么区别,简直是胡闹,等广州来人接管以后,我绝不许你们继续胡闹下去。”
萧枳不再和叶楚伧争辩,直接摔门离去。他心想:黄巢李闯吗?国民军中传阅很广的那本《南明史》,可不是大肆褒奖了李自成、李定国、李来亨这些反贼吗?
“阿凝,广州形势有变,我要你快去汕头向执委会通报一下消息。”
萧枳一回到家里,马上就拜托他未婚妻曹凝速去汕头汇报消息。萧枳、曹凝两人还没有正式成婚,他们住的是联排的两间土房子,设施家具都很简陋,但曹凝自己做了黄色的新窗帘和床单,显得很有家庭生活氛围。
曹凝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安静乖巧的女孩子,但萧枳可是见过她狠辣起来的模样,确信曹凝办事绝对不会有差错。
曹凝抿着嘴答应下来,萧枳又说:“要警告执委会……海丰县方面很可能发生军队方面的冲突,叶楚伧这样有恃无恐,没有军队撑腰是不可能耳朵。或许是陈炯明的惠军,或许是其他民军,也可能是广州光复后直接派来的革命军。”
萧枳叹道:“总队长还在福建北伐,胡汉民、陈炯明这些人就要背后捅刀。革命还没有成功,怎么就要同室操戈?”
曹凝拉住了萧枳的衣角,她低着头,说话声音一如既往也非常低:“那……那你呢?海丰县现在岂不是很危险?我们一起走吧!”
萧枳笑笑:“糊涂,我是指导员,有领军作战和守土的责任,现在还兼着农会工作,哪里能说走就走?别怕,如果叶楚伧真引狼入室,或者胡陈真要同室操戈,我也有办法和他们周旋周旋。”
他把曹凝拥到怀中,拍着她的后背,温言道:“阿凝,不要担心我。总队长还说要给咱们做证婚人呢,别瞎担心。”
曹凝心中依旧忐忑,但事已至此,她也必须将通知执委会的任务放在其他一切事情的前面。
至于广州方面,其实就是在昨天,由于水师提督李准和香港同盟会机关挂上了钩,答应献出虎门反正,必要时还可以用兵力制服张鸣岐,张鸣岐失去了李准的支持,也只剩下要么死要么反正的两条路可选。
济军统领龙济光兵力不如李准强大,而且济军多会党,这时候军心也非常不稳定。军心一变,张鸣岐在广州就站不住脚,他只好通过江孔殷向胡汉民、陈炯明表示愿意交出政权,咨议局方面也都同意由胡汉民等党人接管广州的政权。
广东省咨议局本来就被地方缙绅所把持,他们对国民军近段时间的一些做法,素来怀有恐惧,特别是这段时间潮梅总农会发起的“夺市权”斗争,更让这班绅士们觉得再不制止国民军的“狂暴凶戾”,就要衣冠扫地了。
所以咨议局都压迫张鸣岐,要他尽快将政权移交给胡汉民,否则只好请国民军进城来枪毙他——这当然是恐吓之语,但也的确是吓到了张鸣岐。
毕竟潮州知府陈兆棠的死,现在已经轰动全省,消息也是越传越离谱,从陈兆棠被枪毙,到他全家被枪毙,再到现在已经发展为了陈兆棠全家被国民军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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