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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北京城还未下雪,然而冷冽的秋风吹拂不息,已让达官贵人们穿上了来自关外的貂裘大衣。
几天前,袁世凯刚刚从孝感前线回京,就任总理内阁大臣,负责组织内阁,统筹中央政局。他第一次走进总理大臣的官厅,顺着每一级台阶,佝偻的腰背和蹒跚的步伐都慢慢消失了,鹰视狼顾的雄武气魄全部回到了袁世凯的身上。
官厅里的瓶瓶罐罐和一应陈设,都是从军机处那里搬迁来的,对袁世凯来说,一桌一椅也都再熟悉不过。
大清帝国的权力中枢,过了这几年岁月光阴,到底还是回到自己手里。
载沣,你算什么东西?能和袁慰亭斗!
“芝泉啊,你看看,华甫在汉口打得真不错,他以为武昌唾手可得嘛!”
袁世凯将厚厚的锦裘下摆轻轻一甩,坐在太师椅上,又用扳指在桌面敲了两声。
刚刚卸任江北提督的段祺瑞是北洋元老,他留德学习军事出身,思想较新,连德国皇帝威廉二世和宰相俾斯麦都见过,但在袁世凯的面前,段祺瑞还是有种气都喘不过来的巨大压力。
这个身材日渐圆润的老人五十多岁了,但脸上还看得出几十年前在朝鲜挥斥方遒的意气风发,权力能带给人青春,也能带给人野心,袁宫保的眼里满满都是对天下的虎视眈眈。
袁世凯主动给段祺瑞递了半杯茶水,让也算一方封疆大吏的段祺瑞有受宠若惊之感。
段祺瑞看着汉口前线老朋友冯国璋发来的电报,眉间也骤紧成了一个川字的形状:
“宫保……华甫这意思是抗命不成?他老糊涂了。”
袁世凯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什么抗命,是我下的命令,让北洋军在前线露两手,露给朝廷看看,也露给革命党看看,华甫还是遵命而行。他啊,我看是打仗上了瘾,不想停手啦!”
冯国璋率领北洋军攻克汉口时,清廷还授予了他二等男爵的封号,就在他准备一鼓作气乘胜夺取武昌,谋求封侯拜将的大功时,却接到了袁世凯的命令:暂时停战。
作为军人,冯国璋无法理解马上就能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拿下革命党的地盘的时候,袁世凯却要给他下这样的命令。
冯国璋在北洋团体里,一贯和满洲少年亲贵关系密切,他一边给袁世凯发电报,说前线战况大好是机不可失的时刻,武昌唾手可得,另一边下令继续炮击武昌,并没有停止进攻的打算。
段祺瑞接过一纸电报,越看越心惊:“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华甫这是想做什么?”
袁世凯意味深长道:“他想逼宫,逼谁的宫?七封电报,也不能让华甫停下来。”
说到这里,袁世凯突然别过话头,说:“朝廷以资政院奏请速开国会,谕令迅速拟定议院法、选举法办理选举,一俟议员选定,即行召集国会。宗社党那群人让吴禄贞吓了吓,就要开放党禁,还要我来调查,要将惨杀人民及焚烧街市之汉口官军按律治罪。”
“朝廷这样做法,岂不是让汉口前线的将士伤心欲绝?”
袁世凯颔首:“华甫还是不行啊!我看咱们要换换马咯,芝泉,你有兴趣去湖北吗?”
段祺瑞已经明白了袁世凯召他来官厅的用意,立即作揖应答:“前线是战是和,卑职都会电请京师定夺。”
冯国璋手底下的北洋军,都是袁世凯手把手带出来的小站旧人,就算冯国璋受到了清室拉拢,或是他忠君保皇的思想上头,都无法将北洋军拉走。
只要袁世凯一声令下,随便就能另派一名心腹亲信夺取兵权。
第六镇统制吴禄贞联合第二十镇统制张绍曾和第二混成协协统蓝天蔚发动滦州兵谏,就把清廷吓唬得没有办法,制定并颁布《宪法重大信条十九条》,承认“皇帝之权以宪法所规定者为限”。
十一月三日,吴禄贞又自石家庄电告军谘府、陆军部、资政院,凡有运往战地军火、子弹,暂行扣留,以消战争而保和平。
吴禄贞下令扣留了开往汉口的一列军车,其中有几十万两饷银、十几车皮的粮食、弹药、棉军装等;又亲自赶到娘子关,与山西都督阎锡山合谋计划组建燕晋联军,直捣京师。
第六镇和山西革命军一旦联合,就能随时切断京汉线,将北京和汉口前线北洋军的联系打断,这不仅威胁到清室的生存,也极大危害了北洋团体的利益。
段祺瑞小心翼翼问道:“吴禄贞桀骜不驯,至今控扼京汉线中段,要如何处置?”
袁世凯却眯起眼睛,大有老狐狸自得其乐的风范。
“吴禄贞?我已经交给赵秉钧去做了,第六镇都是北洋旧部,他一个外来人哪里拿得去?壮士虽英勇,也难敌五步之剑!”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的章京就将民政部右侍郎赵秉钧带了进来。赵秉钧以长于缉捕闻名官场,还是中国近现代警察制度的创始人。
他急趋入室,先看了段祺瑞一眼,见袁世凯点头,才将电报奉上:
“吴禄贞被刺身亡,第六镇已经瓦解。”
袁世凯闻讯,那眯起来的眼睛中顿时放出令人害怕的寒光,连那老迈的身躯都似乎一下充满了旺盛的精力。
坊间传说袁世凯是西山十戾中的蛤蟆转世,矮胖的五短身材却有既阴毒又雄武的魄力。
只见他从太师椅上猛地跃起,神色一变道:“好时候来了!天下,不出北洋的掌握!”
段祺瑞对袁世凯了解得愈多,愈是感到心惊,袁宫保的权谋自为是一天胜过一天,他什么时候布置了暗杀吴禄贞的杀招?
策划这样隐秘,连自己这种亲信都不知晓!
赵秉钧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意,又向宫保提起另外一件事情:
“袁大人,天津报纸消息,有关于林淮唐的新闻。”
“哦?林淮唐?对,是我让你多关注一下这个新冒起的人物,智庵啊,是什么消息?海珠亭事变以后,林淮唐应该和革命党人撕破脸了吧!”
段祺瑞也听过林淮唐的名字,他依稀记得这是南方革命军里新近冒起的一号人物,窜起的速度快得惊人,最近好像又因为一桩民党自相残杀的事变,被南北各方都关注起来。
赵秉钧说:“袁大人,林淮唐下野了。”
“嗯?!”
一直处变不惊的袁世凯,好像泰山崩于前都能色不变,连吴禄贞的死都只是让他兴奋地离开座位而已。
但袁世凯听到林淮唐下野的消息时,手中的茶碗却不受控制地摔碎在地。
破裂的瓷片和溢出的茶水,混乱地淌出犹如目前南北形势一样的污渍。
“因为海珠亭事变吗?”
“好像是这样的。”
袁世凯难以置信:“天下间真有视权位如粪土的人吗!”
他心中产生一种极强烈和不安的预感,好像这个新近成名的青年革命家,一定会给北洋军一统天下的蓝图带来巨大的破坏。
袁世凯忍不住搓了搓手,目光望向门外,也望向遥远的南方,兴奋、激动、不安和怀疑的心情混合成一团。
“林淮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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