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制袁世传来徐州接收贾汪煤矿的任务,林淮唐还在上海的时候就和刘师复、黄少通等专门人才制订过一整套行动方案。
他在津浦铁路工人联合会的宿舍休息过一晚以后,很快就又找到吴玉章,请他动员徐州国大的行政资源力量,来发起一场抵制袁世传的市民运动。
“吴主任,徐州方面首先还是要发动舆论力量,徐州的农会、工会、商会、学会,应当进行一体的联合行动,我们的主张是什么?是坚决反对袁世传来窃取国有资产,袁世传在战乱之时与胡碧徵的私相授受行为,华东国大方面誓不承认。我们要求袁政府实行其预先发表的对于内治维持现状之宣言,无事变更徐州大局,必将简任袁世传接管煤矿之成命收回。”
吴玉章和陶骏保二人犹自还对这样强硬反抗袁世凯中央政府的要求,感到相当的犹豫。而且吴玉章认为袁世传是花过钱从胡碧徵手上买下贾汪煤矿的股份,按照产权法理之说,袁世传是确实有此权利来徐州接收他自己的产业。
对此,林淮唐则直接说:“吴主任啊,你这样想是不是就太幼稚了?即便按照资产阶级法权来算,袁世传在战乱时期强购股权,算不算胁迫行为呢?算不算强买强卖呢?何况贾汪煤矿的产权关系,本就非常复杂,胡氏父子时期虽然募过商股,然而这能完全改变贾汪煤矿的官产性质吗?”
林淮唐又提起社会党在江北没收的不少官产,说道:“方声洞在江北行为过激,党中央曾经批判过。但你们也不能因此便投鼠忌器,完全放任官绅的反攻倒算。如果事事都按吴主任的说法,这批官绅回到江北来索要产业,我们难道还要将促转会没收的一系列财产,全部归还其手吗?”
林淮唐主张的论调,就是要咬死贾汪煤矿本身产权关系特别复杂这一点,并且再要求徐州方面强调,北伐军占领徐州时期,社会党人是和在江北时一样发表过认领产业的法令,在军政府规定的时间内,产业原主人没有过来认领,此产业便算作无主之产,已有促进转型正义委员会接受了。
吴玉章在革命立场的坚定性,还有社会主义思想理论的学习上,都比陶骏保强得多。不过论起为官办事,陶骏保的头脑确实又显得更活络许多。
陶骏保立即接话道:“书记长,袁世凯那个老弟现在已经到了济南,据说他已在报纸上刊登了增募贾汪煤矿商股的宣言,咱们若不立即发起果断行动,事情恐将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陶骏保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吴玉章也总算点头,答道:“好!先生,我立即安排工农商学各会,发表一个联名的通电,拒袁来徐!”
袁世传是袁世凯的从兄弟,有北京政权的强力支持,其之来徐接收煤矿,行为背后当然也隐藏着袁世凯对于社会党管控地盘的试探。
如果社会党这次放任袁世传接管贾汪煤矿,那便是向袁世凯表露了软弱妥协和退让的立场,还不知道袁世凯下一步又将逼到哪里来呢。
林淮唐冷冷道:“徐州军警各界,也要发起拒袁大会,我们要直接流露出不惜以武力代价驱逐袁世传离开徐州的意思。我看如此表态,这个阔老板还敢来徐州吗?”
社会党在徐州有政权、有军队,还有各界市民比较普遍的支持。原来徐州虽然也有一大批反对社会党治理的所谓开明官绅,但自辛亥革命以来,这批人多数逃离徐州,或是客居济南,或是藏匿青岛和天津,基本没有留在徐州挨促转会的宰。
这帮地头蛇离开故土以后,其社会活动能量自然也大大受限。除非袁世凯敢于在天下人心思定的时候,直接出兵护送这帮人杀回徐州,否则林淮唐相信,徐州的局势将始终为社会党人把控主导。
林淮唐看着吴玉章等人,笑道:“大家对党中央的政策要有信心,党中央是找了海量专家精确计算过的,袁世传在贾汪煤矿产权问题上,本身法理就站不住脚,我们嘴仗打到哪里都能赢到最后。”
吴玉章终于点点头,他对林淮唐这位社会党领袖的威信还是深为信服的。何况这几个月以来,吴玉章主持徐州的党建、工运工作,依靠一卅大罢工的东风,建立了许多群众组织,有这些老百姓的支持作为后盾,只要袁世凯不直接出兵,吴玉章也相信徐州方面绝对能够稳住阵地,挫败袁记中央的一切反动图谋。
这样,在林淮唐到徐州亲自主持布置驱袁工作以后,包括徐州总农会、徐州机械铁工人协会、津浦铁路工人联合会、徐州煤矿工人协会、徐州总工会、徐州教育联合会、徐州商户联合会、徐州君汉主义学会、徐州社会主义学会在内的二十多个国民团体,随即纷纷发表通电,历数袁世传过去经营的不法历史,对他与胡碧徵私相授受贾汪煤矿产权一事,痛加批驳。
一时间徐州城里风起云涌,市民、农夫、店员、工友、学生……国民群众们颇有了一种一卅大罢工时期气氛归来的感觉,商店罢市、学生罢课、工人罢工,徐州国大一声令下,各社会团体迅速跟进,店员、学生、工人群众飞快动员,吴玉章数月来苦心经营的徐州党建工作,果然成绩斐然,短短两三天时间之内,就爆发出了让林淮唐都倍感满意的威力。
“吴树人还是很能干的嘛!几个月时间将徐州党组织,搞得是和上海不相上下啦!”
林淮唐是不大相信个人英雄主义的,社会党党内自从一大结束以来,也几次发了文件反对英雄主义。但是在各地党组织发展的最早期,确实又不可否认,一个能力出类拔萃的领导人,对党组织的早期发育是有极大帮助作用的。
徐州方面对袁世传的抵制,立刻登上各地新闻报纸的头版头条。原本正在济南悠游自得,到处与山东官绅富商饮酒作乐的袁世传,这才恍然迷梦惊醒,他翻开报纸一看,这山东本地的报纸,除了青岛几家有德国资本背景的报纸以外,哪一份不是在痛骂他袁世传卖国做汉奸的?
还有说他曾经和袁世凯合作,窃据前清若干官产云云,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他妈的袁世传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啊?
啥骗取老乡钱财啊,啥老赖不认账啊,啥坑害合作伙伴啊,甚至连什么扒过袁世凯儿子袁克定的灰,这等谣言都冒出来了。
袁世传翻看着新闻报纸,翻着翻着就感到气血上涌,眼看着半条命都将遭殃。他一个陪睡的娈童小厮,还搁边儿上抹着汗问道:
“老爷真的天天吃淫药,不用老妪泻火就不行吗?”
袁世传两眼一抹黑,怒骂道:“你天天和我睡一起,你不知道行不行啊!”
“这、这……报纸上都这么说的啊,报纸上的新闻怎么会有假?”
当然,这些花边新闻的攻势绝非社会党舆论攻击的主力所在,甚至这大部分花边新闻其实都是真和社会党毫无关系,多数是些小报编辑自己搞出来的。
社会党的舆论攻势,还是以讲道理为主,并未到出此下三滥手段的地步。
然而袁世凯当然不会这样想,他在北京收到老兄弟袁世传发来的电报以后,顿时是勃然大怒,立刻叫来赵秉钧,要求他按照法律严惩这些不法报纸!
但赵秉钧又有什么办法?这堆小报报社几乎都在租界里面,别说是他赵秉钧这文人了,便是号称人屠的陆建章出手,又能怎么样?还能带着北洋军杀进租界,把人家揪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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