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蚌埠到厦门,先要坐津浦线的火车到浦口,然后从南京坐沪宁线到上海,再从上海乘船前往厦门。每到这种时候,林淮唐也有些羡慕起来了常凯申的飞机座驾,虽然统帅每天坐飞机到前线去关心连级的机枪阵地是不务正业,但在谈工作特别是商务性质工作的时候,能有飞机就真的非常方便了。
航空工业现在全世界都才刚刚起步,可以说各国都处在相似的起点上。这比起其他行业,对中国来说想要实现赶超式发展也就更加容易一些。
社会党在上海和汕头分别开办了一个航空学习班,但是现阶段所有老师和学生都还是海外华侨,使用的飞机教具,也是上海和汕头分别各有一架华侨捐赠的教练飞机而已,基本上功能仅限于做一些华而不实的飞行表演。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社会党的摊子铺的这么大,林淮唐要考虑的建设项目实在太多,与煤钢复合体比起来,与发电厂比起来,甚至是与江北的农场比起来,飞行队、航空工业这些项目,都必须再往后稍一稍了。
林淮唐又花了几天的时间处理好徐州和蚌埠的琐事,他向吴玉章、陶骏保等人嘱咐好煤钢复合体相关工作的重要性以后,便很快收拾行囊启程。
反正林淮唐的行李,一贯如此简单,全部衣物装在一只行李箱中,然后左手提行李箱,右手拿一支黑色雨伞,便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他在浦口和南京都没有多做停留,同盟会的地盘现在对社会党的舆论并不多好。听说宋教仁也在跟着赵秉钧抨击徐州国大,同盟会中那几位醉心国会政治的议会迷们倾巢而出,正配合着袁世凯和赵秉钧大肆攻击徐州人如何如何不顾大局,说什么暴民政治糜烂徐州实业云云。
对同盟会干的这些糟心事,林淮唐一开始还会很介意,现在则早就调整好了心态,多看你一眼那都算我输。
他要忙的事情非常多,即便以超人的精力也支撑不住,哪还有工夫去理宋教仁?
据说赵秉钧正准备加入同盟会改组以后的国民党,那么林淮唐就预祝遁初先生的政党内阁事业越办越兴旺吧。
浦口火车站外有社会党的党员接送,年轻人见到林淮唐显得异常兴奋,满脸涨红,迟迟说不出话来。
“小同志,南京这边最近还有发生兵变吗?”
其实林淮唐的年纪也没有多大,至多比面前这位青年党员大个两三岁而已。但他说出小同志的称呼,又确实给人以很强的说服力。
“啊!书记长……最近南京的兵变确实是少了很多!但偶尔还发生过一些闹事索饷的事情。”
“嗯,这样啊。”
在南京周围聚集了南方各省派出的援军十多万人,本来孙中山和黄兴只要信任这支武装,哪怕这十多万北伐军队战斗力再怎么糟糕,要打败袁世凯当时至多不到两三万人的机动兵力,也是绰绰有余的。
即便考虑到巨大的财政压力,但是难道北京方面就没有财政压力吗?
南京困难,彼时北京更困难。
袁世凯为了解决北洋军军费的问题,已经到了制造兵变,吓唬满清宗室亲贵变卖家产出钱的地步了。而列强们,在中国南北内战决出胜负以前,绝不会向不能做出偿还保证的袁世凯提供巨额借款。
当时一鼓作气,南京临时政府完全有可能真正实现武力推翻清朝的目标。
然而孙黄计不出此,林淮唐独木难支,社会党也只能选择接受南北议和的现实。
议和以后,袁世凯独掌中央政权,也便有了做出偿还保证的能力,虽然现在列强还没有向袁世凯提供借款,但政治保卫局的京津分站,已经从许多渠道得到了袁世凯正在同银行团进行善后大借款谈判的消息。
黄兴只能吞下一切苦果,想尽办法裁撤这支本来足够打败清政府、压制袁世凯的革命武力。
而那些忠勇爱国的革命军人们,在粮饷完全没有着落的情况下,还是只有很少一部分人选择了闹事索饷,以晚清标准而言,这种纪律水平已经非常高了。
即便是社会党人,也绝不认为我们应该在这方面做任何挑剔。
毕竟现在是政府对不起革命军人,别说光复饷和遣散费了,连路费都没有,黄兴居然还要号召普通官兵继续出钱,搞爱国捐来帮助留守府裁军。
在林淮唐看来,南京周围这十几万革命军队没有扬了留守府,已经是做出了极大的克制。
“社会党为这些被遣散的军人做了很多工作。”林淮唐默然,“他们大部分都是同盟会系统的军队,对我们不那么信任,看来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留在南京,选择了接受遣散。”
来迎接林淮唐的几名青年党员,还有江阴驻军派来的警卫们,都互相看了看:
“书记长,现在南京的国民党骂我们很厉害。但是也有很多人觉得咱们才是正确的,书记长,听说是有些咱们安置的复员官兵写信回来,都说待遇不差,所以现在南京当兵的人里面,对社会党风评一天好过一天。”
“哈哈,那是好事,对吧?国民党,
嗯,几位小同志,国民党就是同盟会改组后的名字吗?”
小青年们答道:“对,书记长。您刚从徐州回来,可能还不知道。这名字是昨天才确定的,我们也刚从报上看到不久。那位渔夫先生……就是宋先生,主张造党毁党,要把同盟会改造成一个搞议会政治的新党,名字就叫国民党,据说是孙黄宋三位先生一起定的。”
林淮唐在徐州期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在工业上。他忙得不可开交,还真有半个月时间没有关注新闻了。
林淮唐啧地笑了一声:“国民党,名字不错。真可惜,这好名字让他们用了。”
“先生,大家都说宋教仁毁党造党,也是在模仿我们社会党。”
将实行革命的秘密结社组织同盟会,改组为议会政治中的执政党国民党,这是宋教仁为代表的同盟会内中一批政治家的共识。
他们也很清楚混合内阁只会方便袁世凯把持大权,因此多力主改组党务,变同盟会为一个具有广大基础的大党。
但就结果来说,国民党的改组行动这样快速,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社会党一大圆满落幕以后,对全国其他势力都造成了不小震动。
特别是社会党在各省纷纷建立支部,还吸收合并了工党、早期社会党等政党组织,组织规模迅猛地扩大起来。
很显然,社会党意在天下。
宋教仁不能不有所触动,甚至连已经发表下野宣扬放下权柄的孙中山,也在研究铁路连连看的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回到南京参加了同盟会本部的改组大会。
这次改组,算是派系林立、内斗频繁的国民党,很少有一次的共识行动。
虽然也有反对者,白逾桓、田桐等人反对尤力,相当一部分老同盟会会员也认为改组可能导致同盟会的势力被其他政党趁乱吸收,而且同盟会三个字毕竟代表着几十年来流血牺牲所成就的革命金字招牌。
但拥护者更众。
特别是孙中山与黄兴表态支持改组以后,此事更无悬念。
唯一悬念之处,其实在于外党并入国民党的事情。
就像社会党成立时,将工党和早期社会党一起并入那样,宋教仁也打着用合并政党方式来扩大国民党基本盘的主意。
他首先考虑与统一党谋求合并——统一党的核心人物是章太炎,其后台自然是光复会,但统一党中还包括了,程德全、唐文治、张骞、熊希龄、黄云鹏、陈荣昌、邓在内的一大批南方立宪派人士,实际上算是旧官僚与立宪派的一个联合团体,由于章太炎在旧官僚中人脉深厚,所以方才促成这一四不像团体。
陶成章与林淮唐颇有一些私交,又掌握着浙江省的政权,他还没有加入统一党,似乎表明着光复会内部的保守派与激进派,也正在发生着一些分裂。
统一党的政治主张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有一点十分重要,即统一党绝对反对孙中山提出的“民生主义”。
它的所谓社会政策,就是“维持现行私有财产制,以改良社会,保护贫民者也。具体言之,如设手工学校,夜学校,贫民学校,增长其技艺,设劳动保险、劳动交换所,教贫法等,维持其经济也”。它与社会主义"的区别,据称在于∶一则维持现行的私有财产制度,一则破坏现行的私有财产制度;一则振贫者
与富者齐一,一则抑制富者与贫者同等。
所以章太炎和张謇主导的统一党,加入国民党的前提要求,就是宋教仁改组国民党以后必须废除同盟会原来章程中主张的民生主义。
虽然说同盟会的民生主义,亦不过口惠而实不至,但宋教仁仅仅为了拉拢一批旧官僚、旧政客和投机分子,就要连同盟会多年来三民主义的根本主张都推翻,也让林淮唐对我们渔夫先生的政治人格很感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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