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台明面上是观测记录天文星象、制定颁发历法、勘测龙脉地势,能以此推衍国运,最为神秘不过。虽然对外宣称是掌管天文历法的官署衙门,实则内中人物俱是修道之士。
自李清玹修道以来,得知司天台真正的作用,乃是维持大唐王朝秩序,让修道人不得显法于世俗,不得胡作非为,给寻常百姓一个平静天地。司天台维持秩序,自是公正。司天台的规矩公正无私,然而执行规矩之人,却未必无私。
人有想法,就有欲望,有了欲望,就有私心。李清玹叹了一声,把令牌放入怀中,暗想道:“难怪此地没有司天台的人守护。”这处灵脉所在,裴阁老曾告知给司天台的一位大人。
那位司天台的大人回返东都洛阳,应当是去请来善于治愈病症的高人来给裴阁老治病,另外也该探究这一处灵脉所在。但裴阁老病重多日,无人来救,而这处灵脉又无司天台之人把守,可见这消息八成是没有传回司天台的。
令牌失落在此,也即是说,那位司天台的大人没有回返洛阳,而是径直来了灵脉之处,只怕殒身在此,丢了性命。对于此事,李清玹则略加推测,隐隐有些猜想。灵脉所在,有煞气凝结,正是煞气让野兽受到侵染,变成了凶兽、妖兽。
据说那位司天台的大人本领比范腾云更高一些,也即是说修成了真气,虽然八成是没有修成练气巅峰,未能真气外放,但那位大人所想的,想必也是跟自己一样,在灵脉附近修行到真气外放,随后筑基培药,修至坎离境界。
“若是把此地报上司天台,想必会有人来看守,今后若有机缘修得真气外放,要来筑基培药、坎离交汇,就须得有司天台上层人物的准许。因此他瞒下此事,要先来修至坎离?”
“也许,他是被人截杀?”李清玹露出凝重之色,原本以为灵脉之处,安静沉寂,也就是坎离交汇之时危险重重。可如今看来,除了坎离交汇之时的自身危机之外,外界也未必就是安全的。司天台一位修成真气的人物已经在这儿丢失了令牌,多半没了性命,李清玹不得不慎重。
“白猿已经被我一剑所杀,但它的洞窟里,却没有孩子的踪迹?”李清玹暗自道:“一无所得,莫非要回去?还是说出了变故?”正在这般想着,眼睛忽然一凝。岩洞之外,传来许多声响,那是某些凶物被白猿血气吸引而来。
这书生抬头看了看,只见一根藤蔓通向上方,而这上方,有些灰暗树木,想必就是那白猿藏身之地。“猿猴本就该在山林之间,这岩洞里面显然与它习性不同,原来上面还有些树木?”
李清玹不愿直面那些凶物,他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陡然间身形拔起,就像是忽然被一阵风吹起来的。他的身形在空中急速盘旋,连转三个圈子,愈转愈高,又是一个转折,轻轻巧巧的落在了上方一块平滑的地方。
李清玹发现这里又有另外一个通道,这里没有光亮,只有阴沉灰雾,而在这里边生长的树木也都十分奇特,但他仔细想了想,这里没有阳光,竟也能让草木生长得如此茂盛,有些奇异之处,也是应当的。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通道另一头,乃是一些树木,约莫是白猿栖息之处。
而另外一头,有个岩洞。李清玹提起长剑,朝岩洞走去。才迈出两步,就听嘭地一声,足下土地顿时塌陷,他随着岩石落了下去。他的轻功甚高,就连开元年间的轻功第一高手空空儿也有所不如他。李清玹稳稳落在地上,身形都未有晃动,他往前方看了看,眼瞳顿时凝住。
在他眼前是一条通道,但显得颇为曲折。有风从内中传来,迎面生疼。风里有灵脉煞气。李清玹运起真气,朝内看去,只觉往内中一些的风儿更为纯粹一些,他不禁往前走,绕过一个弯儿,发觉前面的风儿带着更为纯粹的灵脉煞气。
纯粹的灰风,越是往内,越是灰暗。“这条路,莫非直通灵脉煞气之源头?”李清玹心神凝重,他往内又走了两百多步,只觉身在迷雾之中,身周处处是灰暗之气。这些灵脉煞气极具特性,常人若在此地,被煞气侵蚀,必死无疑。
但李清玹自身修炼有成,体内真气不觉运转,已能轻易抵御住那些煞气。“可惜没有修成真气外放,否则就这么练功,也能把修为提升至筑基培药的阶段,然后就能坎离交汇了。”
李清玹沉默了一下,颇觉可惜。此外,他还发现一些端倪,这通道蜿蜒曲折,但越是往内,就越是朝下。他走了数百步,足下所踏的土地比之于初始时,大约低半丈左右。也即是说,这条通道,乃是下坡一样,朝着下方去的。
“这里是灵脉,有灵脉煞气凝结,而在典籍中,灵脉煞气乃是从地底深处而来,灵脉源头之处。”李清玹暗自想道:“这条通道若是一直往下,岂非是通向九幽地底深处?”按说这种地方,应该是生灵绝迹,但李清玹想起司天台那人死于此地,总觉有些危险。
此外,坎离交汇也有危险,他没到真气外放的境界,更是不能坎离交汇,如此,再过深入亦是无用。“既然探明了灵脉煞气所在,就该退去了。”李清玹正要后退,却发现前方雾潮滚滚,灰暗之气翻滚之间,隐约见到了一个人。
一个正在盘膝打坐的人。“修道人?”“他在坎离交汇?”李清玹顿住身形,思忖片刻,便朝他走去。走出八十步,才发现这里较为宽广,已经是个地室,而此外,还有几条通道,都是通往灵脉煞气深沉之处。那人一身紫色道袍,盘膝打坐于其中一条通道口。
李清玹踌躇良久,上前去,躬身说道:“前辈?”那人不答。李清玹微微一愕,又道一声前辈,那人依旧不答。李清玹心中微惊,抬起头来,打量这人。此人约莫四十五六岁,较为清瘦,三捋长须,膝上横着一根拂尘,身旁放着一个布袋。
但他面无表情,皮肉僵硬无比,但李清玹仔细一看,才发现此人眉眼之间落满了灰尘。就像是一座常年累月未经打理的雕像,落满了灰尘。但他分明是血肉之躯,李清玹闭目感应,终是叹了一声。
这道人没有半点生机,已死了许久。李清玹对他拜了一拜,才拿起这人身边的布袋,心道:“此人乃是修道之人,而且在此坎离交汇,至少是真气外放的人物,也不知能有什么宝物?虽有不敬,但是,与其宝物蒙尘,不如在下厚颜取下了。”
他打开布袋,就听嗡地一声。道人胸前迸出一道金光。那金光耀亮了灰暗地室,直冲李清玹。在金光迸发的刹那间,灰雾滚滚而开。李清玹呼吸为之一窒。一股寒冷冰凉之感,刹那间渗透全身。
他眼中一凝,天地间一切就已变得缓慢。那金光自然也慢了许多。李清玹看清了金光内的物事。那是一柄尺许来长的小剑。飞剑!李清玹心头大震,蓦然一惊,几乎失了其余想法,唯有挥剑而下。
那一剑落去,却没有飞剑来得快。李清玹自被金丹灵水改善体质之后,眼睛所见,能让一切东西变得缓慢,得以从容应对,反应过来之后,自身挥剑速度便快了许多,能够抵御诸般事物。
但那毕竟有个限度,而这飞剑显然超出了这个限度。若说飞剑落在李清玹眼中,慢如龟爬,那么李清玹这一剑便只是蜗牛蠕动。飞剑太快,比伏远弩箭快了许多,比李清玹挥剑的速度快了许多。
尽管落在李清玹的眼中,已经变得极慢,但他的挥剑速度,仍然跟不上飞剑的速度。李清玹极力运转缩地成寸,只听一声剑鸣清吟。金光划破了李清玹的左臂,在这刹那间刺入李清玹身后的墙壁上,只留一小截剑身露在外面。
李清玹来不及包扎伤口,就把那飞剑从墙壁上拔了下来,他仔细看了看,这剑长约一尺出头,质地清亮,但剑刃之上刻画了许多沟槽,汇成一些奇异的痕迹。
也许是符纹,也许是阵法条纹。但在李清玹眼里,符法和阵法其实是相通的,都是以玄妙轨迹来拘禁天地间某些东西,或是引动某些东西。“这飞剑,能否用来修行悟真剑道?”
李清玹暗想道:“我的悟真剑道,今后修成的剑丸,不知道能不能比这飞剑之术更为厉害?也许悟真剑道所修成的剑丸,本就是一种飞剑之术罢?”
他脑海中闪过诸般念头,却把这刻满玄异痕迹的小剑放在怀里,才打开那道人的布袋。袋子之中有少许药丸,不知是何用处,李清玹不敢妄动,只放了起来,除此之外,另有两本书籍。一本是功法,名作《坐忘功》。
另一本则是《符道秘解》,李清玹把《坐忘功》略微一翻,只见上面是些运功的方法,但所记载的运功路线,窍穴,以及意想真气诞生的方法,与自家的《太上周天功》,可谓是截然不同。
不过这上面记载了另外一些,正是如何筑基培药,今后何以坎离交汇,如何寻找龙虎,降服龙虎的办法,倒也是一本不错的修炼功法。这部功法若是流传到俗世之中,又不知会引来多少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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