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房寂静无声,张青峰小心地打开暗门,前往关押老人的石屋。
老人在闭目养神,静静等候他的到来。
张青峰将丹药送到老人手中,道:“晚辈在青城山书库读过几本炼丹秘籍,但炼丹还是初次,不知这个丹药合不合你的需求?因怕人发现,我只能将丹药杂放在炼丹炉中,所炼制的丹药数量只有极少几颗。”
老人缓缓张开眼睛,在微弱的灯光下细看丹药,点头道:“看此丹色泽纹理,应为佳品。你颇有炼丹的天资,短短数日,便能炼制出炼丹师才能炼制出的好丹,实在难得。”
老人吃下二颗张青峰炼制的丹药,行气将药效慢慢化于全身。过了一过多时辰,他双眼猛地张开,原本暗弱浑浊的眼神已神采照人。
老人喝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你解释来给我听听,这段是何意思?”
张青峰不假思索,答道:“意思是看上天运行的轨迹,做上天赋予的使命,万事万物的奥妙就尽了。天有金木水火土,看见的人会昌盛。五行在心中体会,施行合天的行动。这样,宇宙虽大,仍在一掌之中,千变万化,不出一身之外。”
老人接连说出数部道家典籍的语句,每部只说几句,便叫张青峰解释回复。张青峰皆流畅答出。
从几岁开始,张青峰便诵读道经,近几年上得青城山,更是将山中所藏道教典籍熟读在心,虽阅历尚浅,理解不深,却也能将字句解读。
待到后来,老人所言字句越来越深奥孤僻,张青峰回答也越来越缓慢,渐渐要思索良久方能作答。
老人大声吟诵道:“参同大易、黄老、炉火三家之理而会归於一,以乾坤为鼎器,以阴阳为堤防,以水火为化机,以五行为辅助,以玄精为丹基……”念完,他不再要求张青峰作答,只是一双眼眸精光四射,骇人地望向他。
老人赞叹道:“小小年纪,竟已通读如此众多道教典籍,道缘可谓万中无一,你为何如此熟悉我道家典籍?”眼中看他的神色柔和了许多。
张青峰道:“晚辈近年上得青城山,除去习武,大多时间便是攻读道家典籍。对于道家典籍,不知道为何,晚辈心底似乎天生便有亲近感。说也奇怪,许多同门师兄数月苦读都难以记下的古奥道家文章,我读得几遍便能铭刻在心。”
其实他如何知道,当年张乾云教授他的内家心法和馈赠他的玉佩,都是道家至宝。他日夜苦练后积聚的丰沛道家内气和天字玉佩,在他观看道家典籍时两者默默自然呼应,故所记所闻胜师兄弟数倍。
老人身躯一震,随后仰天大笑道:“看来小友是与道法有深厚机缘之人!”
张青峰恭敬问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老人微微一笑道:“你到古榕树下,可以看到有一块石桌,搬开石板就是河道的入口,然后沿着河道向下就可以到达味江镇。回去见到丹阳道长,就说昔日的丹王向他问好。”
老人沉默了片刻,脸色忽地罩上一片寒霜,说道:“只是地下水道之中极为凶险,我还是颇为担心你。但想出此谷,却只有这一条暗道,你只有冒险一试。”张青峰问道:“什么凶险?”
老人担心道:“地下河道阴暗潮湿,危机四伏,有三路凶险。阴行风将半死不活的试药人的心神控制,变成刀枪难入的丹兵,然后关在地下水道之中,此为第一路凶险。他们还会放体型巨大,牙齿锋利,嗅觉惊人,速度敏捷的猎犬去追踪逃走之人,此为第二路凶险。他们还在水下养了数十条力大身猛的鳄鱼,暗暗潜伏在你要穿越的水道中,此为第三路凶险。”
张青峰倒吸了一口冷气,老人所言的猎犬他见过,从它们的外形看就很难对付,何况还有其它两种自己从未见过的异种。
张青峰请教道:“不知前辈是否走过这条水道?是否有对付这三种猛物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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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将数颗药丸递给张青峰道:“我年轻时候,曾穿越过此水道,那时谷中还没用这三种方法阻挡追击逃离之人。这次炼制的丹药之中,有几颗便是用于击杀这些丹兵的药丸。你只需将这些药丸弹入丹兵口中,药丸融化后会与丹兵自身的毒药强烈反应,让丹兵死亡,其它两种凶物就只有靠你自己解决。现在你选择留下来还来得及,你可以留下来,等你太师父前来相救。”
张青峰咬牙道:“我要手刃的仇人要比它们凶恶十倍,如果我连它们都不能战胜,还谈何为我父母复仇。老前辈,我一定能出去,我也一定会回来救你。”说罢,向老人深深拜了一拜,转身而出。
张青峰出了暗室门,便径直取出包袱,正待要走,忽见桌上放着耗儿送来的一瓶美酒,想起耗儿对自己像兄弟一般,暗自道:“耗儿兄弟,感谢你这些时日的关照。你照顾好自己。”
借着月色,张青峰在古榕树下很快了找到了石桌。他运动内力,将石桌下石板搬开,果然见露出一口黑洞。
夜色之中,黑洞似乎深不见底,且洞中有怪啸声呜呜吹过,令人胆颤惊心。
张青峰点燃一支火折,朝洞口扔下,见火折下落了约十来丈,轰地一声落在地面,便取出绳索,牢牢系紧在一根巨大根须上,正要攀援而下,忽听得背后传来一丝轻响。
张青峰一手举肘护住头部要害,转身一个横肘,向来人面部横扫过去。来人拍掌一挡,哎哟疼叫了一声,有些惊惶地叫道:“张大哥,是我。”
张青峰收住刚刚扫到耗儿左脸的肘,有些意外道:“耗儿,怎么是你?”耗儿轻声恳求道:“张大哥,带我走。”
张青峰急道:“耗儿,如果下面不是那么凶险,我一定会带你走。你可知道等到天亮,我们就会被追杀。我们除了会被刀枪不入的丹兵追杀,还会被凶残吃人的猎狼犬和鳄鱼追杀。你等着我,如果我能活着出去,一定会回来救你。”
耗儿拍拍斜跨的包袱道:“要我在试药和死亡之间选择,我宁愿选择死亡。我真的不愿再被人当做试药的动物一般对待,那种没完没了地试药等死的感觉,我不想再面对。哪怕有百分之一逃出去的机会,我也不会放弃。我准备了一些对付丹兵和猎犬的东西,你我兄弟联手,一定可以安全逃脱。”
张青峰还待要说什么,只见耗儿已顺着长绳快速落向黑洞的深处。他只得纵身一跳,轻贴在绳索上,向下滑落。
在微弱的火折光影中,张青峰见离地还有十来尺,将手一松,似落叶般落在地面。
幽深的地下石洞中,两边石壁上有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一股股凉爽之气扑面而来。
两人点燃火把,一前一后向前行进。张青峰一手拿火把,一手将短刀斜立在身前,走在前面。耗儿紧紧地跟在张青峰身后,一双眼睛惊恐地四处张望。
前方,先是宽阔的洞面,越往前走,洞顶越来越低,洞口越来越窄。
“哗……哗……哗”依稀的火光中,无数条小小黑影向两人扑来,吓得耗儿惊叫起来。张青峰见来者数量众多,扑向上三路,便将二尺短刀在头部舞出一片刀光,护住上半身。
这招为青城派裹脑刀术,特为保护头部与胸部而创。数十个黑影扑腾着向别处而去,为张青峰掌中刀所伤的几个黑影掉落在地。
它们在地下滚动,口中发出吱吱的怪叫声。火光下,它们的相貌看起来非常丑恶,面部漆黑一团,圆圆的小脑袋,宽大的翅膀,三角形的耳朵,紧闭的小眼睛。
听到的脚步声,它们露出长而尖锐的獠牙和一排细密的、尖尖的小牙尖叫着。
耗儿摸着心口道:“好恶心的蝙蝠,吓死我了。”张青峰笑道:“蝙蝠别名天蝠,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象征着福气。在古代吉祥图案中,倒挂的蝙蝠,寓意福到;两只蝙蝠在一起表示福上加福;五只蝙蝠在一起表示福、禄、寿、喜、财齐全。我们进洞遇到这么多蝙蝠,那是说很多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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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可以逢凶化吉,顺利出洞。
听张青峰说得头头是道,耗儿惊惶之心稍微安定下来。
两人继续前行,走出二三里,忽于火光中见黑褐色地面上有数团白色事物,似是死人骸骨。
两人大吃了一惊,小心上前细看点数,发现骸骨共有十具之多。
张青峰心间充满了疑问,想道:“怎会有这么多骸骨?这是以前逃离花溪谷之人留下的,还是丹兵的尸骸?”耗儿用手中刀在骸骨中扒动,似乎是想寻找什么。
听得叮地一声响,耗儿停下手中的刀,从一具骸骨中取出一块小小的方形铁牌,递到张青峰面前的火光下细看。
火光下,张青峰见锈迹斑斑的铁牌上刻着一个黄字,另一个字已然模糊不清,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耗儿露出悲戚的神情,猛地抢过张青峰手中的火把,在骸骨间发疯似的翻动起来,胆怯的他全然没有了对骸骨的恐惧。
张青峰不明所以,只得在他身边持刀护卫。耗儿将所有骸骨翻动,找到了几张铁牌,一一细看。
看完,他呆呆地望着铁牌,陷入了沉思,被骸骨刮伤的手滴着鲜血也毫不在乎。
张青峰沉声道:“你到底在找什么?”耗儿道:“我……我……”眼光死死地盯住一枚方形铁牌,哽咽难言。
他突然扑在张青峰肩头,放声大哭起来。张青峰轻拍着他的肩,安慰道:“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耗儿慢慢止住哭声,说道:“张大哥,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实情。我这次下来,其实最大目的是想找到我父亲,然后带他一起离开。”
他拾起一枚生了铁锈的护身符,用衣袖拼命地想将它擦亮,一边道:“这块铁牌写有我父亲名字,就是我父亲的。”
张青峰先是吃了一惊,随即明白过来,问道:“找到你父亲?难道你父亲是丹兵?”耗儿点点头道:“八年前,我父亲得了一种怪病,四处求医都没能医治好。我们家本是普通农家,没有那么多钱来治病,所以很快我们家就一贫如洗。那时我才五岁,不久,我也患上了和父亲一样的怪病。母亲看这个家没有了指望,改嫁了别人,只剩下我们父子相依为命。就在我们等死的时候,谷主出现了,说可以带我们回花溪谷治病。一直以来我都在偷学炼丹之术,就是想有一天可以医治好父亲,带他回到家乡。”
张青峰想起了和父亲在一起的那些快乐时光,不由被耗儿流露出的真挚之情所感动。
他叹了口气,举起手中的火把,在几具骸骨上仔细摸看。耗儿见他神态有异,问道:“张大哥,你发现了什么?”
张青峰指着两具骸骨道:“奇怪,这些丹兵都是因为受到巨大外力的撕咬,将颈椎、咽喉、脊椎等关节部位撕咬折断而死。”
耗儿闻言,惊恐地向四周望去。洞穴间幽暗寂静,似乎有凶猛庞大的猛兽在黑暗中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张青峰推测道:“很有可能他们是被鳄鱼所吃。鳄鱼或许是在某个缺少食物的时期,因饥饿难耐便上岸吃了丹兵。鳄鱼被阴行风喂养丹药之后,周身铁甲更为坚固,也更为凶猛,所以丹兵不是敌手。”
耗儿心中仇恨的战胜了恐惧,咬牙说道:“我一定要杀了它们。”张青峰低头看看地图道:“依据地图,鳄鱼所在的水域还有七八里地,我们继续前行”
两人继续前行,洞中的湿气越来越重,脚下也越来越崎岖,空间也越来越狭窄。有水滴从头顶的石壁滴落下来,使两边的石壁和地面湿润而打滑,以致两人只得不急不缓地行前。
地面上时而是尖锐的石块,时而是稀烂的泥巴,极难行走。忽然,一阵隐约的犬吠声从入洞口方向传来。
耗儿脸色一变,说道:“不好,一定是巡夜的人发现我们逃走,将猎狼犬放进洞口追踪我们来了。”
两人站立倾听不久,只听得那犬吠声清晰而响亮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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