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之下，水晶宫。
这里远离人际，素来清静，都因为千幻鬼姬的存在，变得有些闹腾起来了。
但零一闹了几天，见没有人理她，她也就懒得再闹了。
只是,内心的怒火不断地增长着，这也转化成了零一的修为。
转化速度虽然没有当鬼那会儿快，但胜在道行能无中生有，飞快提升。
每一天，她都在恨恨地想着，等我出去,就把你们全杀喽！
当然，林毅除外。
她要每天把林毅圈禁在她身边。
零一最不愿意的，就是被人关起来，但她自有意识开始，不是在坐牢，就是在坐牢的路上。
所以在零一看来，最残忍的惩罚，不是杀死对方，而是让他失去自由。
不过，她并不恨林毅，更多的是气愤。
如果林毅愿意求求她的话，她也不是不能原谅他，偶尔可以带他出去溜达溜达，就当是放放风。
零一都已经计划好了，她要偷偷变强，等林毅杀上门来，就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到时候把林毅当着姜玲珑的面抓走，气死她！
这么一想,水晶宫的寂静冷清,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往日一直如此,但今天，水晶宫外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打扰了，里面有人吗？”
零一：“！！！”
姜玲珑：“？？？”
遇雪：“？？？”
在封印零一时，姜玲珑觉得她实施的是一个完美的计划，既保全了所有人，又困住了零一，还给了林毅提升自己的时间。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能来到这里。
水晶宫封闭时，在外自动会形成一个幻阵，就算有人路过，不是道行高深的，也很难看穿幻阵的遮掩。
呃，说来也巧，清灵最擅长的就是阵法，她恰好修行了一门碧眼金睛术，一些普通的幻阵，自然迷惑不了她。
这不，人就这么找上了门。
听到外面有人,零一顿时兴奋起来了。
能不用坐牢，当然是不坐牢更好了！
她兴奋得恨不得马上让外面的人进来，正要开口,她又赶紧止住了嘴。
不可以太直接，万一吓到了外面的人，再想等谁来到这里，可不会有那么简单了。
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出声。
外面既然有人来了，看到了这么一座宫殿，怎么着也会尝试着进来一下吧？
如她所料，外面的清灵发现里面并无回应，便抬起了手，准备推门。
“不要开门！”
关键时刻，姜玲珑出声了。
她的心里无比庆幸，还好她没有因为无聊而陷入沉睡，否则这个时候放零一出去，也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破坏。
然而，零一则会没想到这一点，她就提防着姜玲珑呢，当姜玲珑发出声音的瞬间，一股玄奥的气场将整个水晶宫都覆盖了。
希无声，她可以自己说话，但不会有任何人听到，这是从规则层面，抹去了她的声音。
而零一也能将这种特性，短时间内传递给别人，当别人也无法发出声音。
那些需要颂念经文或者咒语的神通，在这种时候就无法施展。
更别说姜玲珑只是发出了自己的呼喊，都比不上符咒有用。
清灵没听到里面有回应，又动手摸了摸水晶宫的门。
里面的零一已经是望眼欲穿了，就等着外面的小姑娘把门给她打开，让她逃出生天。
零一在心里暗暗许下诺言，不管开门的是谁，她都会满足对方的一个愿望。
可惜，她的心声没有被清灵听到，清灵抚摸着水晶宫的石门，兴奋地道：“这竟是齐制青纹石！”
清灵欣喜若狂。
清灵此生只有一个爱好，那就是考古。
她考古不是考修行方面的事情，只是普普通通的历史。
而秦以前的修行史基本断绝，没有人知道在秦之前的修行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一些民俗方面的记载，还是有一些保留下来的。
清灵觉得这些特别有意思，反正修仙道路上，有很多闲暇的时候，她就喜欢翻阅一些古籍，还喜欢去实地考察。
这齐制青纹砖就非常有讲究，每一块砖都是一个整体，但显然，这并不是天然形成的石头，而是通过炼器之法炼成的石头。
并且青纹砖会在表面自然形成青色的树状纹络，有且只有一根树干，其他的都是枝叶，看上去有种对称美。
这种青纹砖非常有特色，常见于齐国贵人的墓葬之中。
也就是说，这水晶宫并不是龙王的居住地，而是一个齐国贵族的陵墓。
清灵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
这个墓大有玄机，被特意修建在水下，这肯定是非同寻常的一点，其二，齐国贵族的陵墓，为什么会出现在楚地。
要知道按照礼制，能享受齐国贵族待遇下葬的，一定是身在齐国且地位很高的人，像那种嫁出去的公主之流，都不能用这种规格下葬。
既然是国内贵族，为何又要葬在国外。
“不行，我得仔细看看，万一看错了就白高兴了。”
清灵兴奋地自语，里面的零一气得要挠墙。
眼看着就能出去了，但对方偏偏在门口墨迹，这能不气吗？
零一忍着心里的愤怒暗暗祈求。
“你要是现在推门进来，我在满足你一个愿望的同时，还能送你一件宝贝，或者传你一套神通功法。”
可惜，清灵道长沉迷考古，已经醉心其中，浑然忘我。
左摸摸，右摸摸，最终才确定，这是货真价实的齐制青纹砖。
确定了墓主身份，清灵又对着水晶宫的宫门拜了三拜。
“对不起了前辈，我实在是太想知道过去发生什么了，冒昧打扰，还请原谅。”
到这个时候，她才把双手按在石门上，用力一推，石门缓缓打开。
才露出一条缝，里面便有阴气从里面疯狂涌出。
一只黑气化成的大手，一把掐住了清灵的脖子。
清灵早就想到这种墓地里面可能会有阴鬼煞气，也做了防备，但是她那点修为，面对零一的鬼爪，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零一抓破她的护体金光，就像是捏破一个气泡，轻轻松松。
这是个什么凶煞！
清灵脸都白了，这个时候，她才看到石门后面，零一那凶神恶煞的样子。
其实零一大多数时候都很温和，哪怕她杀人的时候，也很少会面露凶悍的模样，反倒是带着甜甜的微笑，像邻家姐姐。
但现在，也有她破防的时刻。
清灵在外面摸石头，足足摸了半个多时辰啊！
里面等待的零一，听着清灵在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她的心情从一开始的欣喜，焦灼，到最后变成了极端的愤怒。
你要进不进的，搁这玩我呢！
原本她还想着清灵进来，她能许诺许多好处，现在才进来，她恨不得马上掐死这个磨叽女道士！
姜玲珑看宫门大开，也只能叹气。
没办法，她在发现有情况之后，就揭棺而起和零一战斗了，但打来打去，也只能打个五五开，想要消灭零一，她只能自己完全解封。
但那样的后果很严重，她都不知道在这个时代，还有没有人能限制得住自己。
姜玲珑很清楚，自己体内封印着多可怕的能量，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使用那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
可她若是不在这里将零一杀了，零一出去，就一定会找林毅的麻烦。
思来想去，姜玲珑还是没有解除封印，她选择相信林毅。
也许，林毅会有自己的办法。
若是她大开杀戒，和她一起被关在这里的何冬等人都不会有幸存的道理，到时候，林毅大概会更伤心。
与其这般，不如把希望寄托在林毅身上。
没准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已经成长到足够对抗零一了呢？
再说，林毅都离开这么长时间了，零一不一定能找到他。
就这样，姜玲珑在战斗无果之后，还是选择了躺回棺材，只是，当水晶宫宫门真的推开，她还是叹了口气。
但愿林毅不会被零一找到，或者，在被找到之前，他能拥有自保的力量。
只是，眼看着零一马上就要杀死清灵了，姜玲珑也做不到坐视不管。
清灵虽然冒失闯入，解开了封印，但从她刚才说话的样子来看，这也不是什么坏人。
姜玲珑可没法坐视零一在自己面前行凶。
她再次从棺中杀出，一剑斩断了零一的鬼手。
清灵从空中跌落，大口地喘着气，这才看到水晶宫中，又钻出了一个身穿红衣戴着黄金面具的女子。
清灵顿时震惊，这不正是那个帝刃悬案中，斩杀了诸多妖魔，然后又消失无踪的神秘强者吗？
她怎么也在这个地方？
清灵咳嗽了几声，这是被掐到窒息的自然反应，但她的内心却非常兴奋。
今天她不仅发现了周时代的大墓，更是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只是可惜，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活下去。
“我没想跟你纠缠，你几次三番坏我的事，是以为我真的怕你么？”
零一将阴气迅速组合成文字，也让姜玲珑看到了她的愤怒。
姜玲珑嗤笑一声，道：“这个小姑娘误打误撞推开了宫门，也算是帮了你的忙，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么？”
“她若是直接推门进来，我当然会好好报答她，现在我只恨不得把她掐死！”
瞧她气成了这个模样，姜玲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被关了这么多天，零一的脾气暴躁了太多。
临要出去了，还被吊了这么久，也难怪她杀人的心都有了。
但这下被姜玲珑一打岔，她的杀心倒是也没那么重了，只是恶狠狠地瞪了清灵一眼。
她不想再横生枝节了，先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要紧，万一姜玲珑还有什么后手，又把她给关起来了，她什么时候才能再等到下一个人闯进来。
“你是不是想要逃走了？”
姜玲珑洞察了零一的想法，本来想要马上跑路的零一便又留下，写出四个字：“那又如何？”
“你要走便走吧，不如我们一起走？若是你要为难林毅，到时候拼着生灵涂炭，我也会杀你。”
零一：“……”
敏锐的直觉，让她意识到姜玲珑不是在吓她。
一时间，零一不禁有些头疼。
说到底，她的力量还是不够强大，看似道行现在超过了姜玲珑，却还是感受到了姜玲珑的威胁。
她的感受很清晰，那就是即便自己有不死的特性，能反复重生，也会被姜玲珑杀死。
万幸姜玲珑使用这种力量有代价，她也不敢随便使用。
但光凭一句恐吓就想让她畏惧退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她一定要去找林毅算账！
可真要演变成三败俱伤的局面，也不是她想看到的。
“你杀我之前，我一定能杀了林毅。”
零一霸气地发表了自己的宣言，哪怕零零反复劝她不要伤害林毅，她也没打算听。
林毅伤害了零零，她一定要让林毅付出代价。
姜玲珑在这个时候倒是笑了，她知道，谈判的前提达成了。
既然彼此都忌惮对方，强行拼个你死我活都没有什么好处，那就谈判呗。
“我知道现在已经关不住你了，但也还有限制你的手段，不如我们谈个条件。”
“你说。”
两人完全当清灵不存在了，也没有施展什么隔音之法，就这么交谈起来了。
“你不伤害林毅，我不再阻拦你。如何？”
“可以。”
零一回答得十分干脆，让人一度怀疑她是不是在说谎。
姜玲珑却没有半分怀疑，只是将清灵拉到了自己身边，才对零一道：“那你走吧，我只奉劝你一句，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
零一：“……”
好气，她被关了这么久，到头来还要被人教育。
这个账，她都要算到林毅头上去。
至于和姜玲珑的约定？
呵，千幻鬼姬以前的行事风格，就是拥有灵活的诚信度。
当事情对她有利的时候，那她就是讲信用的，任何对她失信的人，都会被她严厉制裁。
当事情对她不利，那么，她会选择性遗忘自己说的，只要把相关的人解决了，那就没有人说她不讲信用了。
“林毅，我来了！”
零一在心里默念着，化作一阵阴风，从水晶宫蹿了出去。
临走前，还给姜玲珑把门关上了。
姜玲珑：“……”
她该不会觉得我不能开自家大门吧？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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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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