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
内卫驻地。
一身绯袍的李彦正在工作。
最近摸不了鱼了。
因为内卫五位阁领已经定下。
分别是丘英、裴行俭、安元寿、崔守业、李义琰。
第四位崔守业,是崔敦礼的儿子。
崔敦礼出身博陵崔氏,早年通晓诸番形势,多次出使突厥、回纥、铁勒等北方部落,随李绩击灭薛延陀。
后来李治继位,将其拜相,病逝后追赠安国公,崔守业是他的儿子,任刑部侍郎。
和吏部侍郎裴行俭一样,刑部侍郎调任内卫阁领,都是属于平调。
而这位崔守业进入内卫后,掌内部监察,权势不小。
最后一位李义琰,进士出身,一向以刚正不阿,不畏强权著称。
这位老先生也曾经在李绩手下任职,李绩当并州都督时,手下人都害怕李绩的威势,只有他敢与之争辩是非曲直,李绩对他很是敬重。
后来李义琰慢慢升官,如今已经是中书侍郎,候补宰相,进位宰相指日可待。
李彦觉得,这位调入内卫,反倒有种贬官的味道。
也不知道背后发生了怎样的政治争斗。
无论如何,内卫阁领重新归位。
丘英负责侦查谍报,裴行俭、安元寿负责兵事,崔守业、李义琰负责内务后勤。
不过五人之间,也不是特别泾渭分明,一致对外的关头,很多事都可以便宜行事。
这也是内卫的特点,同样是这个部门昔日能将强大的突厥折腾得分崩离析,俯首帖耳的原因。
“对外战争一触即发啊!”
忙活了整整一个时辰,李彦起身活动,觉得今天的自己实在太努力了。
从窗口看向下面进进出出的忙碌人群,他的心中也有着期待。
吐蕃使节团在含元殿面了两次圣后,就不了了之,对于吐蕃的请求,李治几乎是通盘否定。
因为大非川之战,吐蕃本来就是侵略一方,无端覆灭藩国吐谷浑,后又大举入侵西域,直逼安西四镇,才惹得李治派出薛仁贵,大军开赴藏原。
大唐败了一次,但依旧底气十足,李治的态度鲜明,如果吐蕃不乖乖缩回高原上,就等着开战吧!
李彦清楚历史走向,接下来大唐确实收回了安西四镇,但并没有与吐蕃发生正面冲突。
钦陵在衡量了双方的实力后,果断退走,让大唐蓄足了力,握紧了拳头,然后一拳打在空气上。
这不是结束,吐蕃准备完毕,还会率军再度出击。
接下来,每每吐蕃都是占据主动的一方,大唐败了自不必说,就算胜了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颇有点后世宋朝那味道了。
你说它打胜仗了么,胜了,可为什么还是那么弱呢?
因为赢的时候,见不到好处,一旦败了,就是损失惨重。
这谁受得了?
但没办法,农耕王朝的战争损失,真的不比草原游牧民族。
每次发动战争,不能光看士兵伤亡、粮食消耗,要这么计算,如果不打仗,这些士兵本来该是种地生产的,结果他们脱产上前线,行军的每一天都要张着嘴消耗粮草,一来一去,损失可就太大了。
这也是中原王朝往往休养很长一段时间,却能在十几年的战争狂潮中,将积蓄消耗殆尽的原因。
文景之治后的汉武帝如此,杨坚之后的杨广如此,贞观之治后的李治其实也是这样。
东征西讨,扩大疆域,灭高句丽灭了个爽,结果除了盛名外,实质好处并不多。
相比起来,李世民当年没能灭得了高句丽,但斩获高句丽军士达四万多人,自身损失不到两千,同时缴获了大量的牛马、装备、奴仆等等,实大于名,把高句丽折腾得半废,自己收获满满,这样打仗才是胜利。
且不说大唐,吐蕃同样如此,接下来与大唐打仗,明明连连取胜,但国内也打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要知道吐蕃在这段时期,还得老天眷顾,气候条件那叫一个好。
在打了大胜仗的情况下,都弄成这模样,可以看出战争有多么伤。
不过没办法,古代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既然代价这么大,所能追求的就是胜!
何况吐蕃铆足劲要跟大唐干,李彦又怎会愿意钦陵杀了十万唐军,就轻轻松松的退走?
于是乎,这段时间,他常常往裴府和安府跑,和裴思简、裴行俭、安元寿进行交流。
换成以前,除了纯私人交情外,身为武德卫的李彦,是没资格跟这些大佬讨论军国大事的。
但此时一身绯袍的他,在官职上,已经是从五品下的游击将军。
再加上内卫机宜使,完全有资格讨论吐蕃之事。
不得不说,这身官服穿起来,比起绿服舒服太多了,大红色的,又喜庆又尊贵。
以致于他蹈舞谢恩都蕴含了真正的热情。
入乡随俗。
一旦心理上迈过这个坎,他就是大唐舞蹈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摊牌啦,我是舞王!
“六郎!六郎!”
正想着呢,伴随着跳脱的声音传入,一个精瘦的少年走了进来。
此人尖颌隆额,双颊微陷,脸型不太好看,幸亏有一双斜飞入鬓的剑眉。
再加上双臂修长,灵活矫捷,整个人就显得英气勃勃。
只是打扮得也像是江湖子,没有半点官吏的稳重。
李彦头也不回,没好气的道:“郭元振!又皮痒了?”
郭元振双手一抬:“别别别,李机宜,别让王孝杰再跟我对练了,他根本不知收些力气,把我打得好惨,我是进京赶考的士子啊,哪能跟他折冲府出身的军士比?”
李彦笑道:“就你还赶考,真不知你是怎么弄到文解的……”
郭元振撇撇嘴:“县里没人才呗,我再怎么说,也是读过不少大儒文章的!”
说着,他又露出讨好的笑容:“当然,跟了李机宜,我要去做大事,科举早就不考啦,给我个进士我都不要!”
“这可是你说的,历史上你后年就考上进士了,十八岁的进士啊,完暴大唐的一众大诗人,虽然很可能是个水货……”
李彦心里失笑,嘴角微微一翘:“行了,贾思博那边如何了?”
郭元振立刻笑得幸灾乐祸:“大理寺和刑部把贾思博转三四回了,不知审问了多少场,连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问出来,如今内卫要提人,他们此时恐怕正急得跳脚呢!”
李彦摇头:“大理寺和刑部也是人才济济,只是此人确实与寻常犯人不同,想从他嘴里撬出东西,我都没有多少把握,崔县令那条线查得怎么样了,是谁将他调入凉州任职的?”
郭元振道:“还是那样,背地里的暗手查不到,若真要追究,裴侍郎反倒要担责。”
李彦吐出一口气:“也即是说,凉州案的一众要犯,押入长安三个多月,还没有像样的进展?”
郭元振由衷的道:“还是要李机宜出马!”
“这种风头,我可不愿出啊……”
李彦摇了摇头。
他以前只知道自己年轻,直到上了朝会,才知道他这个五品官,是多么的夸张。
清一色四十岁往上的,三十几岁的都是凤毛麟角。
跟他同龄的,也就李弘、李贤和李显三个人,李旦还小,无事并不上朝。
那是三位皇子啊!
李彦深刻体会到,历史上王勃有多么的天纵英才。
十六岁的王勃,也是站在朝会之上,与百官同列的。
当然,王勃那是王府上的文学,陪皇子读书的,和李彦这种五品权贵,又是巨大的差距。
在殿宇内,李彦站的位置,都是中间靠前的位置。
朝堂上讨论的事情,并没有他的份。
偏偏一道道目光,有意无意的朝他撇来。
就连高居天子之位的李治,和后面垂帘端坐的武后,都看了他好几下。
全程一字未说,却出尽风头。
李彦知道,必须低调了。
年少身居高位,所遭遇的危险,必然是寻常五品官员的数倍。
而在李治武后这对夫妇的统治下当官,本就是高危职业,再来个数倍……
如果他敢大肆培养党羽,不出一年恐怕就被找个由头罢官,更严重的说不定还得亡命天涯。
当然,也不能什么手下都不培养,那机宜使当了有什么用,纯摆设吗?
所以李彦走的,是精英路线。
他培养的每一个人,都要是能人,至少在某个领域要能独当一面。
根本不需要跟那些海量的勋贵子弟虚与委蛇,把里面能在青史留名的,挑选出来就行。
身为穿越者,这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
于是乎,进京赶考,却又突发奇想,想要加入内卫的郭元振,被挑了出来,成为李彦的亲随。
吐蕃战神钦陵,未来就是间接死在此人手中,也是武则天亲手提拔的爱将。
李彦再想到刚刚康县尉的报备,对郭元振道:“我前一阵调了两位法曹入京,你去驿馆看看,那些小吏一贯看低外地官员,如果还是看轻了人,去给康县尉一家安排个好住处。”
郭元振对于给领导跑腿十分上心:“好嘞,另一位法曹呢,我也一并安排好!”
李彦道:“另一位叫狄仁杰,字怀英,并州晋阳人。”
他向远处眺望,嘴角微扬。
现在的狄仁杰,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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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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