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朝旁边一躲,文娟的爷爷“当”地一下躺在了地上。
众人赶忙上前去把他们两个人扶起来。老头倒是没什么大碍,文宇却直挺挺的,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
有人赶忙叫来一辆牛车,将文娟的爷爷奶奶拉着去镇上的医院。两个小时之后,两人又被原封不动地拉了回来,已经断气了。
当文家的族人忙着安排后事的时候,跟着一起去医院的几个年轻人悄悄对众人道:“这事儿真是邪门。我们把人拉到医院去,人家大夫就用仪器测了那么两下,说人都死了三个多钟头了拉过来还有啥用。可明明在半路上的时候,我们摸着那俩人还有气呢……”
我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他们的话,随后从人群中钻出去,跑到树林里把这事儿告诉了上弧月。
“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我问她。
上弧月摇摇头:“单凭你说的这些没办法判断出他们的死因,我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当这对狐狸姐妹出现在村头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引发了众人的注目。原本在路边垃圾里翻找食物的傻福也停下来,站在那里对着姐妹俩“嘿嘿”傻笑,却不敢靠近一点。
其实有一点我一直都觉得挺神奇,就是不管上弧月出现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从来都没有受过任何的阻拦。眼下便是如此,虽然村里人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天仙美人”挺感兴趣,却都只是远远看着,甚至见她进入到文家停放两个老人尸体的院子,都没人进行阻拦。
那会儿我还小,只是认为上弧月一定使用了什么迷惑众人的术法,所以才会一路畅行无阻。但等我长大了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美女效应”,有时候要比术法简单实用多了。
上弧月在两个老人的遗体前面看了又看,甚至用手翻开两人的眼皮查看了一翻,终于低声对我说道:“看样子是被五鬼摄魂术收走了魂。”
“他们还能活过来么?”我问。
“已经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没救了。”上弧月低声说,然后转头进了堂屋,在我贴符的那地方查找一番,一无所获。
“能想起使用符咒,还算不错。”上弧月难得地夸了我一句,但是随后又道,“可惜符的种类没选好,其实你可以使用困元符把地下两个鬼的魂收了,那样就能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我心想当时能想到用符就不错了,谁还能琢磨那么仔细;嘴上却问她:“他们的魂被谁收走了?”
“不知道。”上弧月摇摇头,转身看向围观的众人,“在他们出事之前,有谁在这附近见到过陌生人么?”
大部分人都摇头,只有村头住着的一个中年妇女说道:“刚刚我在那边的石碾子上磨玉米粉,看到几个不认识的人从村口经过。那些人的穿着打扮都挺奇怪,都披着一件黑斗篷,斗篷里面鼓鼓囊囊地,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东西。”
她刚说完,文家的一个后生也凑到前面来:“刚才我也看到那些人了,还和他们撞了个正脸。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老头,后面几个的脸却都隐藏得很深,根本没办法看清,我觉得他们确实有问题。”
“那老头长什么样子?”上弧月问。
“样子……”年轻人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道,“其实也没啥明显的特点,老头应该都那样,个子不高,不胖不瘦的。当时他背着太阳光,我也看不太清楚,就觉得老头的脸被阳光照得挺红……”
这两个人说完之后,就再也没有别的人提供什么线索了。然而他们的话却让我想起来,在我去那片树林之前经过村头时,确实也看到了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朝北边走了,难道两个老人的死真的和那些神秘人有关系?
见人越聚越多,上弧月只能拽着我和小狐狸先从院子里离开,径直来到我最后见到那伙人的村口。
“五鬼摄魂是一种高级的道术,用代表五行力量的五个小鬼把人的灵魂从躯体中拖走。听你刚才的描述,应该是有人用了五鬼摄魂中方法中的一个,活尸摄魂法。”
上弧月说完,摸摸小狐狸上弦月的头:“你鼻子最灵光,能不能闻到朝北边去的味道?”
小狐狸还真翘着鼻子闻了闻,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姐,连你都闻不出来的味道,我就更闻不到了。”
这样的回答似乎早就在上弧月的意料之中:“这些人身上都穿得很厚,而且披着大斗篷,应该就是为了掩盖身体上的尸臭气味的。如果我们还想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需要花费的精力太大。”
当时我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问道:“尸臭味儿?他们又没把尸体抬走,哪儿来的尸臭味儿?”
上弧月的话把我给吓了一跳:“如果我没猜错,你看到的那些人里除了走在最前面的老头外,其余的全都是尸体,那人就是使用这些活尸把老两口的魂魄给摄走的。”
“尸体?”我想了想,问她,“那老头是赶尸的?”
上弧月带着略显惊诧的神情看向我,似乎纳闷我怎么会知道赶尸的事情。其实这些东西都是我从曾祖母那里听来的,老人家经常给我谈起解放前后的奇人异事,赶尸的故事也算是其中的一种。
“应该算是这类的吧。”上弧月显然也对此有疑惑,“几十年前我在湖南益阳一带见过真正的赶尸人,那情形和你刚才描述的差不多。但是这种禁咒基本过了长江就没什么人用了,怎么会跑到华北平原上来的?”
这样的问题自然不会得到什么结果。虽然我们明明知道文家的老头和老太太死因蹊跷,却也并没有为此做什么,而是眼看着他们在停尸三天后入殓。
入土的时候我还特意跑去看了,见胖文娟哭得跟泪人似的,相比来看她爸妈倒是显得挺平静。早就听说过文娟爸妈和她爷爷奶奶的关系不怎么样,看样子老两口的死倒像是了却了他们的一桩心病。
从那场吹拉弹唱像是办喜事一样的葬礼上回去,我一直觉得心里面不太得劲儿,又不想回家,干脆漫无目的地在村里转悠。
之所以我会觉得心里不舒坦,是因为我认为上弧月如果真心想要查出点什么来,以她这只不知道修炼了多少年的七尾狐的本事,不可能全无收获。但实际上她却什么都没做,颇有点事不关己敷衍了事的味道。
村东头有个土坯房子,乍一看上去破破烂烂的。那年头虽然村里人都不怎么富裕,但砖瓦房也是大多数人家的标配了,也就像老袁头这种光棍汉还住在这种简陋的土坯房里还能自得其乐。
我从那边经过的时候,老袁头正嘴里叼着旱烟,坐在门口那张破躺椅上哼京剧。自打六姑宣布退出“阴阳风水圈”之后,他一个二神也就没戏可唱了,要么在家里打理他那一亩三分地,要么就去镇上找点零活干,也能养活自己。
看到我从边上经过,老袁头像是挺感兴趣,坐直身子朝我招招手:“娃,过来,跟我说说话。”
当初我跟着他和六姑去给人家驱邪的时候,这老头对我就算不错,所以我倒也挺愿意跟他在一块聊点什么。
“你这娃现在在村里可出名了。”老袁头笑眯眯地对我说道,“那些老辈人都说你这孩子有天眼,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还有人说是啥二郎神转世。哎呀,听说不少五六岁的小妮子都看上你了呢。”
本来老袁头是个看上去挺木讷的一个人,他要是跟你不熟,和他说上十句话也未必得到一次回应。但你要是和他熟了就不一样了,这老头嘴里有用的没用的一大堆,脸皮薄的非让他整成大红脸不可。
不过还好,我算是脸皮比较厚的那种,当时就琢磨,好像也没小妮儿对我有啥特殊的表示啊。
“你看,还不想承认。”老袁头摆出一副对什么事情都心知肚明的态度,一抹狡黠的笑容浮现在脸上,“我前两天都看见了,文娟那小妮子老是在后面跟着你,肯定对你有意思啊。”
虽然那会儿我才五岁,但是基本的审美能力还是有的,连忙摇头:“我可不要。”
老袁头只是笑,没再说什么,把旱烟放在嘴里深深吸了一口,一副很是享受的样子。
“今天我去看文娟的爷爷奶奶出殡了。”我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些话想说的,但是那会儿太小,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听我说到这事儿,老袁头倒是不笑了,靠在躺椅的背上轻轻摇动着,嘴里喃喃道:“报应啊,都是报应。”
“什么报应?”我有些诧异地问他。
“其实对这些事情,我不应该和别人说太多。不过我觉得你这娃心眼太善,所以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你多说几句。”
老袁头眯着眼睛,轻轻摇动躺椅,像是说梦话似的对我道:“你以为文家这么大的家业都是靠着祖辈的基业和后辈的努力创出来的?哪儿有这么简单。没有点儿特殊的手段能有现在这么大的家业?当年的保家仙可以给他们挡住一些大病小灾的,现在保家仙没了,所有的报应也就都上门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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