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莫名其妙穿越以来,从来锦衣玉食的公子爷还没吃过这种苦。他不止一次地哀求侍女停下歇歇,可谷雨恍若未闻,不管他如何撒泼打滚,脚下一步都不肯停。
耍赖坐在路边,耳听得谷雨脚步声不停,又生怕落了单遭人毒手,骂骂咧咧只好追上去跟在后面如影随形。
毕竟,这可不是在京城,世上从来不缺杀人越货的歹人。依他的本事,漫说修士,普通身子骨略强壮些的村夫也不好应付。
灵识强归强,可未曾化为神识之前,想要以此对敌也不容易。
二人一前一后整整走了一天,直到暮野四合、天色将晚,谷雨才慢慢打量着四周停下脚步来,想着找个地方过夜。自己有真气在身,走夜路自然不惧,可身后跟着的累赘就不好办了。
陈无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道:“谷雨啊,我想采访采访你,你那剑是个摆设吗?咱们御剑飞行不好吗?”
谷雨哼道:“楼主交代,公子爷要凭自己本事走到剑山,才有希望破入三境进去采剑。”
“你搞清楚先,现在你的主子是我,不是陈伯庸!再说,走就走吧,我一天被你那丹药害得拉了两次,人都快虚脱了,你就不能体谅体谅?”
侍女懒得搭话,自顾自盘算了一番,这一天下来紧赶慢赶,才走了一百六十余里,其中一半还是早晨御剑之功。这种速度,对修士而言虽然不尽人意,但剑山开启之日还有一年,时间上倒是绰绰有余,不担心耽误了日子。
“前面半里处有间破庙,去那里过夜。”谷雨很快就做了决定,至于自家主子愿不愿意,她压根没放在心上。
陈无双无奈站起身来跟上,心中暗骂,这到底谁是主子?哪怕前世万恶的资本家,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单位组织团建爬山的时候,还能带着年轻漂亮的实习记者偷偷摸摸坐个索道呢。
尽管一向喜欢睁眼说瞎话的少年公子目盲不能视物,可敏锐的灵识早就感应到前面不远处,确实孤零零立着一座小庙宇。附近数里荒无人烟的所在,香火想来也不旺盛。
二人到了近处才知道,这座庙何止香火不盛,要是再晚来一年半载,只怕房屋都得倒塌了去。这要放在前世,绝对是危房改造对象。
庙门早不知道何处去了,门洞四敞大开着,正对着一座靠墙端坐的丈高泥塑神像,浑身上下彩漆斑驳得所剩无几,看不出原本颜色。
神像是一个中年男子模样,膝上横着一柄长剑,双手在腹前结了手印。前面的供桌摇摇欲坠,上面除了厚达一寸的浮尘,空无一物。庙中杂乱肮脏,犄角旮旯满是灰尘蛛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谷雨皱着眉,从香囊中摸出一颗夜明珠,借着光亮看清楚庙中布置后,衣袖连连挥动,带起来阵阵清风将灰尘卷出门去。毫无准备的陈无双呛得灰头土脸、连声咳嗽,忙伸手掩住口鼻,三两步跑出门去。
“你是不是成心的!不知道扫地之前要先洒些水吗?”
倒霉的公子爷一语成谶。本来安静闷热的夜里,忽然随着风声响起阵阵雷鸣,眼见就要落下一场雨来。
等庙中灰尘散尽,陈无双险险在大雨倾盆而下之前躲进庙里,再破败也能遮风挡雨,人得知足不是?
就着夜明珠的光亮,谷雨早就看清楚这座庙确实小的可怜,除了这间供着神像的房间之外,连个偏殿侧房都没有,好在打扫干净之后,暂且容身过夜也算勉强。从香囊中取出干粮酱肉分给气呼呼的公子一半,自己席地而坐就不再言语。
沉重的铁箱子卸下来当凳子坐在一旁,陈无双有一口没一口嚼着酱肉,左手不停地揉着酸痛的肩膀问道:“有酒吗?”
“会唱小曲吗?《下扬州》那种不会的话,《思无邪》也行的。”
谷雨用沉默代替了回答,要求三境六品的剑修唱花船女子的小曲,满大周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来。
向来纵横流香江上堪称无往不利的公子爷,却在自家侍女面前吃了瘪。
谷雨吃饭速度极快,三两口就填饱肚子,开口说道:“公子出京的事瞒不了多久,想要你命的人不少,还是省些心思,琢磨如何早日修成三境才是。”
陈无双情绪瞬间低落下来,叹气道:“三境啊···如果老头子没诓我的话,现在也算是能摸到三境门槛了。可这又要赶路又要修炼,公子委实做不到啊。”
谷雨似乎不太会安慰人,索性继续说道:“仲平先生嘱咐过的,公子所修功法颇为殊异,三境是个紧要关口,稍有不慎恐怕就是万劫不复、神仙难救。之所以让公子一路负重徒步而行,正是为了强健体魄,好应付来日处境;至于那伐髓丹,也是为了让从来没经历过真气循环的公子,以药力驱逐体内后天沉淀下来的杂质,洗练体质、拓宽经脉,以求万全。”
陈无双没好气道:“你说的伐髓丹,就是他娘的泻药?吃一次拉一次,这谁扛得住?”
谷雨道:“公子要把眼光放长远一些。”
“多远算长远?”
“大约···七千里远。”谷雨语气中多少流露出一丝笑意,对这个娇惯得出了名的主子今日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负重百余斤、徒步八十里,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终究灵识再出众也增涨不了几分力气。
看着陈无双恨恨将最后一口酱肉夹在馒头里塞进口中,谷雨站起身来看着门外瓢泼大雨,道:“时候不早,明日还得赶路。我守夜,公子放心睡下就是。”
这才有个侍女的样子,可惜总比不上花楼里的姑娘体贴细致。
安安稳稳睡到夜半子时,陈无双无奈睁开眼睛,感受着腹中越来越强烈的阵痛,苦着脸问道:“又到时辰了?”
坐在一旁的谷雨点头扔给他一把纸伞,道:“去外面解决。”
“正下着雨呢!”被疼痛惊醒的陈无双愤怒的抗议道。
呛啷一声,侍女手中佩剑出鞘。
灵识清晰感受到一丝冰冷寒意的公子爷撑开雨伞出了门,讪笑道:“如此大雨中出恭,也算应景。”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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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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