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二应道:“有呀,大约就在晚饭之前。”
聂小蛮问道:“哦?那么先生可知道他们吵架的缘由吗?”
“我约略听到一点,好像是小楼问老婆要钱去赌,小楼嫂自然是拒绝的,于是二人就争吵起来。”
“他们口角时也动过武吗?”
“这是常有的事,不过,平时小楼嫂往往忍气吞声,不敢跟他计较。”
苟地保这时突然插口道:“照此来看,这案情不就更相符了?”
聂小蛮点头说:“你说得不错。但是探案一定要以慎重为主,现在情节虽有了,还要证据不缺,然后才可以避免冤狱,真凶也不致漏逃。”说到这里回顾倪二问道:“照先生所观察,这桩案子真凶确是程俊人吗?”
倪二却摇头道:“这件事关系重大,我才疏学浅不敢妄发议论,还请老先生善自为之。”
那苟地保急忙插口道:“大人,倪二先生因责任重大,不能随便表态,其实刚才他列举夫妇间水火不相容的种种证据,就已经确信程俊人是真凶了。”
倪二用力摇手抵制,又分辩道:“不对,不对,我初起并无此意。我知道凡是调查疑案,重要的是搜集事实,我既然指点程婆婆去请聂老先生来,目的是剖白这桩案子,凡我所知道的事实,自当如实禀告。至于结论如何,自有大人作主,小的不敢妄言。”
聂小蛮点头赞许道:“倪先生的话一点不错,做一个百姓都应该有义务作证。倪先生能如此深明大义,实在值得嘉奖。”
姓苟的小地保有点扫兴,手捻短须,以白眼看着倪二。
聂小蛮沉默注视着小地保的窘态,准备看对方如何下台阶。一旁的景墨一直以来都默不作声,只是默默地注意记下案情。见此情景,心中也认为这小地保未免有点刚愎自用,当政者如此,哪怕只是有一点微未权力的小小地保,那百姓岂有不遭殃之理。
倪二突然用手摸着耳朵,欲言又止,聂小蛮眼角余光看见,急忙询问。
聂小蛮问:“倪二先生有什么话?但说不妨,我洗耳恭听。”
倪二吞吞吞吐吐吐说:“我……我觉得还有一桩事……也不知道有没有关系,这样一来我也不敢随便瞎说。”
聂小蛮说:“没有关系,说出来听听。”
倪二想了想,才犹犹豫豫地道:“前天晚上有个叫烂鬼阿康的人曾破口大骂小楼嫂……”倪二的话才说到这里却又中断,他对四周看了一眼似乎有些顾忌。
聂小蛮却好像对这信息高度重视,他劝慰道:“倪二先生,有什么你尽管说出来,不要顾忌,谁是烂鬼阿康,又为什么骂人?”
倪二看了看小蛮,又看了看苟地保,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定,于是说道:“烂鬼阿康又住在十村,是个木匠,也是程小楼的赌博朋友,经常在程家里出入。前天夜里烂鬼阿康又来约小楼去赌,小楼便向老婆要钱,想一起去赌钱。小楼嫂于是拒绝,还劝告小楼不要再赌,小楼生气,咆哮了一顿,烂鬼阿康自然也有气,以为也这是冲撞了自己,于是俩人一起责骂小楼嫂。“
聂小蛮问:“当真如此?那么当时小楼嫂可曾反唇相骂吗?”
倪二摇头道:“这倒是没有,小楼嫂向来懦弱,只有暗自哭泣的份,哪里敢与这二人对骂。”
苟地保听到这里已经十二分不耐烦,高声怒目,斥责倪二。
苟地保说道:“罢了,罢了,你又何必节外生枝,如果照你所说,也不过是烂鬼阿康一时气愤,程俊人的老婆既然没有反抗,又没有结怨,何至于杀了人再断头?你不要扰乱别人的思绪!”
倪二被当面责备,脸面泛红,想张口辩驳,聂小蛮急忙为他解围。
聂小蛮说道:“苟兄,你自然知道人命关天,调查人命官司,重要的是广集事实,即使最微小的细节也不可以突略,何以反而自己塞住耳目?岂不是自绝门路?”
苟地保虽不敢对小蛮不敬,却也有些不服气地说道:“我认为牵涉没有关系的人,反而会搞乱头绪,岂不是误纵了真凶。”
聂小蛮冷冷地说:“照你意见,有嫌疑的角色除了程俊人没有其他的人了?”
苟地保坚决地说道:“自然如此。他早已自首,大人又何必多疑。”
聂小蛮微笑,看着地下,手抚下巴。一时不说话。倪二则怒目看向苟地保,替自己深感不平,像要乘机反攻。
苟地保又大声道:“大人,小的早就说过,这件事十分明显,也不必杀鸡用牛刀。程俊人的确是凶手,一开始便没有疑问。”
聂小蛮说道:“是吗?不过这是一桩无头的案子,非此寻常。程俊人即使自己承认,你想就此结束案件,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死者的首级终不能没有着落,苟兄,对这一点有什么解释吗?”
聂小蛮的声调温婉中带着严冷,目光逼视着苟地保。
苟地保略有犹豫,慢慢地说:“这桩案子的难题就是小楼嫂的脑袋找不到,据程俊人自供,杀死老婆后又把死尸的头藏在箱子里。可是我已经寻遍所有的箱子,没有找到。真难以解释,怪哉,怪哉。”
聂小蛮诧异地问:“什么?他自己招供说把头藏在箱子中的吗?奇怪!这可真有些奇怪。”
倪二此时乘机而入,冷冷地问苟地保:“苟爷,刚才你搜查箱一半,看到血迹没有?假如有血迹,即使找不到头,至少也是证据呀。”
苟地保皱皱眉,只得老实说道:“没有,没看见血迹。”
聂小蛮笑道:“我早知道没有。假如我是你,就不必作无谓的搜查,因为自然是搜不到的。”
苟地保听了这话,有点脸红地说:“大人,什么叫无谓?这是我分内的事,罪人自供,我又怎可以不查?大人何以取笑小的。”
聂小蛮点头道:“你这话虽然不错,但必须审酌情理,若贸然去做,反是劳而无功。”
“敢问大人,怎样算审慎?这不是情理中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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