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一愣,随即明白了几分,往前走着,直至来到栅栏前方才停下,“你……”
颜惜微抬手打断她,身子前倾,凑到季氏耳畔道:“你不用说话,听我说就行了。”
“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也知道你刚刚与季县尉断绝了关系,心中悲愤,想要自尽以证清白,但相信我,这样做除了得到一个’畏罪自杀’的名声,什么都改变不了。”
季氏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的脸庞,半晌,她颤声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颜惜微没有理会她的问题,自顾自地往下说,“我不光知道你心中所想,还知道刚才牢房外,季县尉与颜县令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你可想知道?”
季氏眸光一亮,旋即黯淡下去,露出一丝凄苦的笑意,还能说什么,必是说她不守妇道,活该落得这般下场。
颜惜微看出她心里的想法,当即将牢房外的见闻用最简单的语言飞快说了一遍。
听着那一句句落入耳中的话,季氏渐渐露出诧异之色,待听到季县尉不顾面子,朝颜县令下跪时,激动地整个人都在发抖,“你……你没骗我?”
“我与你非亲非故,素不相识,没有必要骗你。”颜惜微直接了当地回答,随后道:“该说的我都与你说了,你若还要寻死,我也没办法。”
在她说话的时候,季氏一直紧紧盯着那双眼睛,试图从中寻到一丝丝谎言的痕迹,但并没有,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
父亲心里还有我,并不像他嘴里说的那般绝情,他还当我是他女儿……
想到这里,季氏又哭又笑,犹如一个小孩……
自打出事以来,她眼中所见的,耳中所听的,无一不是极尽恶毒的鄙夷与谩骂,她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满以为父亲会相信她是清白的,哪知才说了不到几句,就争执起来,父亲更在一气之下与她断绝父女关系。
眼见没人愿意相信自己,她心生绝望,便想到以死
解脱。
颜惜微的出现,对她来说,就如黑暗中的一抹曙光,给予了她活下去的希望与勇气。
颜惜微看着紧紧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的季氏,道:“所以现在,还想死吗?”
季氏毫不犹豫地摇头,她用力咬一咬手指,借疼痛止住了哭泣,抹去眼泪,朝牢房外的颜惜微盈盈下跪,福至心灵地恳求道:“求姑娘慈悲,查明真相,还妾身与小四一个清白。”
“我既来见你,自会尽力而为,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在季氏的目光中,颜惜微一字一字道:“除非押上刑台,否则绝对不许死!”
季氏一怔,旋即含泪郑重答应,“好!”
听到这个字,颜惜微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季氏不死,后面的事情就还能办下去。
她侧耳听了一下外头的动静,颜惜晴仍然缠着老白给她讲犯人的故事,并未察觉到这边的异样。
“你把今日的事情说与我听,记着,越详细越好,任何一个细微的线索都可能对案子有帮助。”
季氏点头,努力回想着今早对她来说犹如噩梦一般的事情。
昨夜,她睡前喝了一碗莲子羹,然后就睡下了,一觉睡到天亮,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身边躺着小四,婆婆李赵氏仰面倒在地上,双眼圆睁,一动不动,地上是一滩触目惊心的鲜血。
她当时吓坏了,急忙披衣起身去扶李赵氏,却发现她浑身冰凉,口鼻处已是没有了气息。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了,李举就冲了进来,抱着李赵氏痛哭不已,随后一口咬定季氏与小四有染,并一起错手杀了李赵氏;任凭季氏百般解释,都不肯听一句,再后来就是抬着李赵氏的尸体去衙门告状了。
颜惜微将她说的话一一记在心里,又问了几个细节。
这个时候,前面响起齐老六的声音,显然是已经买好酒菜回来了。
颜惜微不敢怠慢,赶紧朝蹲在梁上的团子招了招手,后者乖巧地跳到她怀里,将自己卷成一团。
“记住答应过我的话,不管受多大的委屈与多重的刑罚,都一定要忍住,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季县尉。”说完这话,颜惜微匆匆离去。
在经过隔壁那间牢房时,颜惜微眼角余光掠过那道一直背对着她们蜷缩在地上的身影时,隐约……看到他动了一下。
“那个丫头还在里面?”齐六眉头一皱,眼里露出警惕之色,这牢房统共就这么大,抓一只猫而已,哪里需要这么长时间。
正当他准备去查看时,颜惜微抱着团子走了出来,脸上沾着泥,膝盖上还有两个泥印与稻草,看起来有些狼狈。
颜惜晴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嘴里却娇喝道:“你这丫头,不就是抓个团子吗,怎么去了那么久?”
“对……对不起。”颜惜微低着头,声音慌慌张张,“牢里太黑了,奴婢看不清路,摔了一跤,团子又调皮,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二姑娘别生气。”
“哼,真没用。”颜惜晴皱一皱鼻子,一脸嫌弃。
她见齐六还一脸狐疑地盯着颜惜微,连忙打岔道:“齐叔,这里离得月楼可有二里地呢,你脚程好快。”
老白插话道:“二姑娘不知,齐六哥有个外号叫’快腿老六’,是咱们衙门里脚程最快的。”
“哇,齐叔你可真厉害。”颜惜晴张大了樱桃小嘴,一脸崇拜地看着齐六,倒把后者瞧得不好意思,“二姑娘别听他瞎话,我就是比常人走得快些而已。”
经她这么一搅,齐六的目光终于从颜惜微身上移开了。
如此又闲言几句,颜惜微方才带着颜惜微走出牢房,满脸笑容地与老白告别。
听见身后牢门关起的声音,颜惜晴长出了一口气,赶紧就想加快脚步离开,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不要加快脚步,就这样慢慢走,自然些。”www.
颜惜晴脸色一变,“长姐是说……他们在看着?”
“对。”
颜惜晴强忍住跑的冲动,继续慢慢悠悠地走着,裙上的天青色流苏被风吹起,丝丝缕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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