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逝去,迎来初春,岭南的风还带着些冷意,吹进人们心底,片片生寒。
大街上,行人匆匆而过,脚步慌乱,如同身后有恶鬼追逐,想要尽快逃离这里,买完东西的百姓四处张望,把头埋到衣襟上,试图躲避藏在暗处的眼睛。
过了午时,小贩就收起摊子,也不管卖了多少如何,直接跑回家去,不敢在街上逗留,顷刻间,街上不见一人身影,俱消失不见,唯有官兵肃然搜寻着。
赫连钦骑着马儿,慢悠悠在街上走着,身后只跟了青司一人,官兵瞧见了未上前阻拦,视线却一直紧随两人。
“殿下,那日他们就消失在这条街道。”青司低声说道。
面前街道破败杂乱,有的屋门虚掩着,露出里面脏破陈旧一角来,告诉着两人,里头许久无人居住,很显然,这一条街,已经荒废了。顶点小说
而正是这样无人居住、荒废苍凉的地方,适合乞丐、奴隶躲藏。
不过现在嘛……
赫连钦余光扫了下不远处墙角下微微探出的头,神情有了些微松动。
应该只有奴隶了吧。
赫连钦勒紧缰绳,打着马肚,直直朝着那墙角去,青司不再言语,紧跟赫连钦。
后边一直状似不在意的官兵,视线不时撇过来,看见赫连钦的举动,悄悄示意身旁人,其他官兵点点头,钻进了右边巷子。
赫连钦两人越靠近越深入街道,四周气氛愈发不同寻常,风吹起地上枯枝,房梁上挂着的破布不其然掉了下来,在寂静的街道上响起一道声音,有些突兀又有些诡异。
原本躲在墙角的人,已经缩回了头,不知是离去了还是仍旧躲在那儿不敢吭声。
“这是哪?”赫连钦蓦地朗声问。
青司立刻接话,“这里是城东破瓦寒窑。”
破瓦寒窑顾名思义,就是些无权无势无财之人蜷缩舔舐的地方,没有人在意这些人的生死,也没有人会踏进此地一步,生怕染上丁点儿晦气。
“
哦?那些低贱的奴隶就只能躲在这吧?”赫连钦不屑的笑了笑,音调刻意回转几下,透着满满嘲弄,视奴隶为这世间永远见不得光的鼠辈。
“可不是,有些人啊,天生就是贱命。”青司配合的大笑起来,笑声在街道深处久久回荡,刺激着暗处人脆弱的内心。
赫连钦一面驱着马,一面继续往前走,嘴里说着,“今日就进去看看,奴隶们是怎么苟活的。”
话语中带着肯定,似确定了那些奴隶就躲在这街道深处,偷偷窥探着世人的风光,却始终不敢出来见人。
“哒哒哒。”马蹄声有规律的响起,打破了街道的寂静,声音直接传入躲藏着之人耳中。
赫连钦一直走了许久,都没有看见一个奴隶,将整条街逛了三遍,一无所获,但他并未气馁,此后每隔两日,就来一次。
终于在第三次踏入这条街时,对方放下了戒心,有了动静。
“谁?!”赫连钦打马,目光盯着眼前快速闪过的人影,当即要追上去。
原本跟在赫连钦身后的青司换成了几个士兵,他们都是赫连钦带来岭南的精锐,闻言警惕起来,跟着赫连钦追那逃走的奴隶。
马蹄声阵阵,几人紧追奴隶不放,那奴隶逃窜于一座座房屋中,利用房屋间狭窄的空隙,好几次将赫连钦几人甩开,却又在另一边出现,引着赫连钦去追。
几番折腾下来,不仅没有看到那奴隶的脸,连碰都没碰到一块,赫连钦微微喘着气,好像累极了,但不肯放过这般好的机会,再看到奴隶身影时,又冲了过去。
“殿下?毓王殿下?”转眼间,其余几位士兵就跟丢了赫连钦,站在街道中,露出焦急神色,大喊着赫连钦。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喊,都没有得到回应。
赫连钦此时身处于一个死角,面前是紧封的高墙,而那引他来的奴隶踪影则消失了,他怒骂了一句,气愤着好不容易找到的奴隶就这样逃走
了,“该死!”
调转马头,欲离去。
然刚刚扭头,眼前就出现了一群衣衫褴褛、带着狞笑的奴隶。
他们露着一口黄灿灿的牙,头发干枯凌乱,在日光下显出油光来,脸脏兮兮的,新旧伤疤刻在上面,再也消除不了了,右脸“奴”印清晰可见,混浊目光肆意打量赫连钦,带着侵略与愤恨企图污染这个衣冠楚楚、出身高贵的毓王。
赫连钦微蹙眉心,扫了一圈。
那个人没出现,还是说躲在哪里正看着他们。
“你们想干什么?”赫连钦喝道。
奴隶们听到这话,微弓的背直了起来,互相看了一眼,哈哈大笑,“想干什么?”
“毓王殿下您不知道吗?我们可是奴隶啊,受尽折磨凌辱的奴隶,我们能干什么?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我们啊,就只能卑微的跪下来求你们这些贵人饶下这条贱命!”
一众奴隶嘴巴张大,自嘲说道,每说一句眼中的恨意就越深。
赫连钦抬起头,露出睥睨之色,“既然如此,还不快束手就擒。”
此言仿若惊雷瞬间激起奴隶的愤恨来,他们撕开脸上狰狞的笑,瞪着一双双凶狠的眼珠子,手紧握成拳,激动的往前走了两步。
“嗯?”赫连钦歪头,发出一声不解,仿佛在诧异奴隶们的不识相,竟还敢在他面前放肆。
“杀了他!”
“杀了他!”怒声骤起,奴隶们不肖人指挥,直接冲赫连钦杀了过来,手中铁杵高高举起,迫不及待想要敲烂这个气焰嚣张的毓王。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就该被人欺负贩卖,受尽鄙夷唾骂,他们也是人啊!
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跟那些豪门世族有何不同,他们也有资格拥有自由与快乐。
那个人说了,只要他们想,就可以!
只要杀了毓王,就可以证明自己能拥有他们所拥有的一切。
只要杀了毓王……
奴隶们双目充血,彻底失去理智,脑海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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