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藏器于身,待时。
或许是离开京城太久了,或许是潞州的日子太安逸了,这两年,李三郎的危机意识越来越少了。
韬光养晦,藏锋隐智——父亲用来保全自身和家人的生存之策,竟让他忘的一干二净……
看着窗外的萧瑟之色,听着众人的揣测担忧,李三郎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重阳日,在德风亭的庆功宴上,众人都在为他炮制祥瑞,制造舆论,只有牡丹特立独行,劝他低调行事。
当时,他还觉得牡丹给他泼了冷水,如今看来,原来只有她始终清醒,有先见之明。
想到这里,李三郎心中悔意渐生……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就在众人交头接耳,各怀心思之际,又是李宜德憋不住了。
他猛地站了起来,对着临淄王倒头就拜。
“王爷,管她韦后有什么阴谋,咱们怕她作甚,干脆反了吧!”
李宜德的这一嗓子,犹如平地惊雷,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张韡和王副将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扭过头看向了临淄王。顶点小说
虽然李宜德直爽急躁,今日却歪打正着,把他们的心思都喊了出来。
说起来,众人追随王爷这么久,等的不就是揭竿起事的这一天吗?
如果大业有成,那就封侯拜相,跃入龙门——今时今日,这个时机终于到了。
可是,李三郎没有说话,依旧站立在窗前,似乎无动于衷。
这一下,就连一向沉稳谨慎的张韡也坐不住了。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它溜走。
“王爷,宜德说得对,事已至此,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铤而走险啊。”
“就是,既然此行有危险,那就不要自投罗网,还不如放手一搏……”
“王爷,牝鸡之晨,惟家之索。当年武周代唐,您年纪尚幼,无能为力。如今李唐社稷好容易光复,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再被外人窃取了啊!”
“就是,这大唐江山曾经姓了武,难道如今还要改姓韦吗?”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怂恿,李三郎一时热血沸腾……
尤其是听到江山易姓,他终于忍不住了,用力的扶住窗棂,手爆青筋。
旋即,李三郎终于转过了身,看着大家殷切的眼神,目露坚定。
就在他要开口响应之际,另一侧的屏风之后,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声音。
“三郎。”
是牡丹的声音,李三郎神色一动,眼中就溢满了温柔。
三郎——自从赵幽兰进府之后,牡丹没再这么叫他了。
而他的这个议事大厅,虽有给牡丹留的专属通道,她也很久没有来过了。
如今,就在他即将起事之时,她终于来了。
这些年,牡丹一直默默的支持他、陪伴他,眼前这么重要的决议,自然要由她一起参与,一起商定。
三郎要让牡丹知道,今日之事,既是为了保住大唐江山,也是为了两人的未来。
不过,牡丹只是唤了他一声,却迟迟不现身。
看来,她一定是
有话要说——而这些话,很可能和张韡等人的意见相左。
李三郎看了看屏风之后的身影,又看了看殷切等待的众人,原本坚定的神色犹豫了起来。
众人一看,立马急了。
“事关重大,还请王爷尽快定夺!”
“正因事关重大,才更要思虑周全。今日时辰不早了,明日德风亭再议吧。”
三郎说着,轻轻摆了摆手,转身去了屏风之后,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王副将只得起身,送走众人。
一出大厅,几人郁闷的发起了牢骚。
张韡素日以来对谢三娘积累的不满,也懒得掩饰了。
他也知道秋猎之时,因为自己给王爷献上了赵幽兰,把三娘彻底得罪了。
“王副将,王爷如今是怎么了?优柔寡断,哪还有昔日的魄力?”
“是啊,这李家的男人是不是都一样,都对女人言听计从……”
“欸,宜德,不许浑说。三娘胆识非凡,或许有她的一番道理。”
“不过是个女人家,能有什么大道理?咱兄弟等了这么久,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她倒好,平日里不闻不问,偏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吹起了枕头风……”
“行了,越说越不像话了,王爷听到定要怪罪。眼下诸事未定,明日德风亭再议吧。”
王副将说着,拱手作别,转身而去。
张韡则拉住了李意德,不知道又在耳边嘀咕着些什么……
此时,夕阳西下,二人身后的潞州衙署,笼罩在了一种奇异的色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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