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兮月这次长了心眼,拿起碗里的小汤勺,舀了一勺到嘴巴,吹了又吹,这才安心放入口中。
接着一勺接一勺,直到一碗汤见了底,她才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角的油渍,点头夸赞道:“好喝,一点也不膻,你也快尝尝,这碗我给你舀,等着。”
沈兮月挽起袖口,抡起大勺在锅里晃了晃,果然舀起的汤汁雪白且不见油。
打听厨房还有一锅没动,她接着舀出一大碗羊肉搁在桌上:“先凉一凉,等会儿吃着不烫舌头。”
夜洛辰端着那碗汤,琼浆玉液般细细品味着,若楠要是在场,又不知发出多少个感叹词,夜洛辰出了名的嘴刁,多少名厨熬的羊肉汤,他一滴都不沾,一个受不了羊肉膻味的人,能如此享受一碗再质朴不过的羊肉汤,说出去谁信?
沈兮月意犹未尽喝完汤,又盯上手里的透色小汤勺,惊道:“夜王爷到底有多少私产?喝个汤用的都是白玉雕的勺子。”
他淡笑道:“不多,也就足够月儿肆意挥霍罢了!改日我让管家理个账本,让月儿一一过目。”
夜王府多大,是她走无数次都会迷路的程度,里面牵涉到人和事有多繁复,沈兮月想想都头疼,若不是怕疼,她真恨不得用手扇自己两巴掌,多半是刚才喝的羊肉汤过于上头,在这儿胡言乱语了。
继而拱手作揖求放过:“求殿下高抬贵手,小女子可对那账本一点兴趣都没有。”她自己铺上都懒得看,最多让六子和新招的掌柜核对好,一并汇报给她。
夜洛辰笑了笑:“那好,我让他们算个总数,再报给你听,往后月儿若不想管,便喜欢任命府里的人去做便好。”
沈兮月觉得好,点完头又觉得哪里不对。
“等等!说得我一定嫁给你一样!”顶点小说
“莫非月儿还另有心仪之人。”看夜洛辰波澜不惊的眼神,实则暗潮汹涌的内心,她但凡说出个名儿,他便能让此人彻底消失。
沈兮月瞬间
多余想法都没有,连忙摆手:“没有,绝对没有。”
听完这话,夜洛辰才恢复笑容,温文尔雅喝着碗里的肉汤,动作行云流水好似在喝着琼浆玉露一般。
沈兮月看傻了眼,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怎么也得装装样子,刚才喝得太随性洒脱,不怪若楠背地说她举止粗鲁,像个山野村夫,这还是白浩天借她的白吃白喝玉牌,请三五好友去醉香居一聚,透露给她的。
想来之前祖母请进府教她们礼仪的魏嬷嬷,也时常训斥她惯会投机取巧,虽不拘小节,但全然没有闺阁女子的做派。
她是大场合还能洋装个样子,平日都很随性。
沈兮月咂吧咂吧嘴,又盯上碗里的肉,夜洛辰立马了然,紧跟着便抵上一双筷子,摸了摸碗边,余温尚可,这才将放肉的碗往她跟前挪了挪。
沈兮月夹了一筷子放嘴里,奶香味的羊肉味浓而不膻,就是少了些滋味:“要是再来点蘸料就好了,这羊肉配青辣椒酱最好吃了。”
她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他真有准备,在夜洛辰得意地笑容中,那村妇从屋里走出来,手里端着正是青辣椒做得酱。
村妇竖起大拇指,自卖自夸道:“小娘子果然会吃,这是俺家那口子亲手做得酱,拿来蘸羊肉吃再好不过。”
沈兮月不禁怀疑看向夜洛辰:“你当真觉得我不会来?”
他笑道:“你不是说,机会总会留给有准备的人,而且你人不是来了吗?”
沈兮月张大嘴巴:“我就课后胡言了两句,你也知道?”被人操控一切感觉真是太可怕了。
“那日我也在,只是你与苏二公子闲话家常,未曾注意到我。”他是默默说完,弄得她心头五味杂陈,怎么说得还自己先委屈上了。
沈兮月属实被拿捏住了,虽失了先机,嘴上免不了辩驳两句:“你既知道苏晏对我有意,为何不阻止。”
“因为我知道,苏晏绝不是你会喜欢上的人。”他一脸笃定,凝望近在眼前而
遥不可及的少女,希望这次过后,他能真的走进她的内心。
沈兮月的内心想法被一语道破,她却拗着性子不愿承认,只嘴上嘀咕道:“这世间多少女子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也一样过得挺好。”
他却斩钉截铁,丝毫不留余地:“她们可以,你不行!”
眼见着他青筋暴起,沈兮月倔强地扬起头颅,闷声争辩道:“为何不可?”
他惊觉自己失态,只唯有她能如此,忽而笑起来:“我只是不想你委屈自己,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她脱口而出问:“即便不是你?”www.
“即便不是我,我也希望你可以过得比我好。”他的眼神异常坚定。
沈兮月心虚地低下头,若夜洛辰知道自己真有考虑嫁给苏晏,岂不是要将其大卸八块,脑中突然有了画面感,冷汗顺着背脊落下。
至于苏晏,此刻正大快朵颐地一块大羊腿,苏老太太看着乐呵,同其他亲眷聊得火热,苏瑜虽见怪不怪,却也时不时投过去两道鄙夷的目光。
饭桌上一团和气,突然席间出现一不和谐的声音。
“哎呦……”苏晏捂着腮帮子不停叫唤,堂堂七尺男儿竟活生生疼出眼泪来。
苏老太太杵着拐杖挪步过去,着急问道:“晏儿,你这是怎么了?快让祖母看看。”
“我咯坏一颗牙,祖母你看!”苏晏摊开手,里面果真躺着一颗牙,上面还沾了血。
见没什么大不了,一家人总算松了口气,只是谈话间多了一些咱家苏二公子的笑料。
“哈哈哈……”
苏瑜笑得肆无忌惮,只有苏晏憋屈地捂着腮帮子,拿丫鬟递来的茶水疯狂漱口,盯手上羊腿干瞪眼,吃也不是,不吃又可惜。
月下枝头在雪地,印出几道黑色影子,雪似乎停了。
沈兮月喝了口茶,平复一下刚才的心情,继而随口问了句:“那百里温言也是喽?”
夜洛辰反常地皱起眉头,手中的茶杯僵在那儿,从口中硬邦邦吐出两字:“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