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镇回春堂药铺的端大夫以“断阴指”重手法毙了如意楼那位原是护送他的汉子以后,一身轻松的拍拍双手,哈哈笑着往白虎镇走去。
端大夫却再也想不到附近会藏着人,黑夜里的山里,要是任何大树下或岩石后躲个人,自是不容易被人发现,偏就这个人专门为了监视端大夫而藏在附近。
他,就是小千儿。
原来那风啸山在离开石穴时候,一路上有意无意的哼着小曲子往前走,其实他绝对没有心情,这时候唱曲子,主要的是唱给石穴中的端大夫听,为的是引起他的留意,以为自己真的已走远了,而暗地里——
暗地里他早示意小千儿再溜回头。
小千儿当然知道师父的意思,很快的他已潜返在石穴正对面的一处石堆中,于是,小千儿可把这一幕看了个一清二楚。
端大夫走远了,真的是赶着回白虎镇上了。
小千儿这才走到石穴下,他伸手拾起从端大夫身上落下的丝绳,看的他直吸凉气:
“我的儿,这老小子敢情深藏不露啊!”
边又低头看那倒在地上的尸体,小千儿冷冷笑道:
“老兄,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扛刀护驾呀!”说着他又把捆在这人身上的绳子解开来,因为这是师父随身带的绳子,万一有一天因为此绳而找上师父,那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嫌疑。
小千儿离开石穴也朝着白虎镇赶去,只是他才翻过一个小山包,迎面一棵老松树下面,风啸山正坐在那棵松树下正悠闲呢。
小千儿见师父坐在树下面,早趋前急急道:
“师父,可不得了啦!”
风啸山淡然道:
“可看到端大夫把如意楼的人做了?”
小千儿一惊道:
“师父知道了?”
风啸山道:
“原是两人同行,如今又见只一人过去,那另外一人当然是完蛋翘了。”
小千儿道:
“师父你老可说对了,你看这绳子。”说完把拴在端大夫身上的绳子递给风啸山细看。
风啸山把断的绳子比对着细看,沉声道:
“我操,这老小子的‘断阴指’功力已是炉火纯青,奶奶的他究竟是干什么的?”
小千儿道:
“他是干郎中呀!”
风啸山道:
“师父知道他是个郎中,但他的真实身份又是干什么的,那才是最重要的。”
小千儿忙又道:
“这老小子的杀人手法可真利落,只是那么一指戳出,如意楼那个老小于就完蛋了。”
风啸山道:
“只此一桩,我们就得摸清他的底细,否则对我们的行动而言,大是有碍。”
风啸山的行动当然说的是他全家赶来白虎镇的事,至于什么事情,小千儿也只是知道是十分重要的事。
天空有了瓦片云,一层层一排排安放得恁般整齐,东西的山背后冒出了白光,宛似自云下方上照般的把天空上一片片云全镶了个银边,大地便在这时候又复醒了。
风啸山与小千儿二人赶回白虎镇北面三里地方的土地庙时候,正好遇上土地庙的庙祝打开庙门,庙门口的旗斗上落了两三只老鸦在“呱呱”叫,却是那庙祝的笑声更尖说:
“哈……,二位总算回来了。”
风啸山道:
“老太婆呢?”
那庙祝一指里面,道:
“昨夜还在叨唠着你仁兄呢!”
小千儿道:
“我师父要好生睡一觉,拜托你别去对我师娘说。”
庙祝一笑,道:
“这时候她们还在睡呢,二位就在我房里暂时困上一觉如何!”
“这样最好。”拉着小千儿,二人直奔庙祝的房里去睡了,那庙祝却站在庙门口朝着远处望,边自言自语,道:“再要不出现,只怕要过了这场大风雪了。”
只要看那庙祝的脸色,就知道他是相当的急!
急些什么?他又是在盼望什么?
这些大概也只有他与风啸山二人知道了。
大刀寨再邀白虎镇如意楼的楼主白不凡上大刀寨的消息,是在端大夫骑马重上大刀寨的时候,由回春堂去到如意楼说的,并且也把如意楼的人被杀之事说给了如意楼主白不凡知道。
这日“铁掌”白不凡正与他的八名近身武士在如意楼下面的厅上商议如何应付未来情势呢,因为大刀寨在三仙台未沾到便宜,双方合力谋夺清风台之事,就不得不再加以琢磨。
如意楼自从石总管五人被人杀死在西山以后,白不凡也——直为这事耿耿不安,如今他的如意楼总管一职,已由“马面书生”陶宏接掌。
端大夫骑马来到如意楼,早被门房守门的领到如意楼下大厅上,白不凡见端大夫走来,鹰目闪烁中便见他双眉又皱的道:
“怎的是大夫一人回来了?”
端大夫忙施礼,道:
“就别提了,我能无恙回来,也是托天之幸。”
白不凡与另外八人全都惊异的道:
“究竟怎么回事?”
端大夫先是一叹,摇摇头,道:
“说来吓人,路上遇到一老一少,他见我是白虎镇大夫,又听得护送我的是如意楼人,不由分说就把我们捆了,楼主的人只是骂了他们几句,不料那个老的可真狠心,一下子就把楼主的人打死在半道上,还好我等他们离去以后才挣脱绳子逃回来了。”
白不凡怒声道:
“什么样的一老一少,竟敢伤我如意楼的人。”
端大夫道:
“那老的一嘴巴稀不拉叉胡子,穿的十分阔气,小的吗……细长的鼻子翘翘的嘴,瘦不里脊的倒是十分精明刁钻呢。”
白不凡一掌拍在桌面上骂道:
“狗东西,准是他二人。”
端大夫忙问:
“楼主识得这二人?”
白不凡道:
“那个小的叫小千儿,他曾在如意楼后园闹过事,石大海就是因他而死在西山的。”
早听得白不凡右手一人道:
“楼主,这二人的是可恶,看来我们必得先除掉这二人了。”
另一粉面大汉也道:
“楼主,俞烈说的不错,这一老一少是得先除去。”
白不凡望望端大夫,道:
“大夫尚有他事?”
这是在端茶送客的话,端大夫怎有不知的,当下他一笑而站起来,道:
“我在离开大刀寨的时候,似是听得掌寨主对楼主的人交待,要楼主再去一趟大刀寨的。”
白不凡一怔,道:
“我们在大刀寨等他们从三仙台那面大胜而归呢,不料却是一场空欢喜,反倒是我的如意楼也出了事的死了石总管五人,再去大刀寨干什么?”
端大夫心中一紧,立刻抚髯一笑,道:
“大刀寨是死伤些人,但他们的大当头与二当头全无大恙,因为大当头步如飞伤在右肩臂与大腿上,皮肉之伤只要长肉结疤就算好了。那二当头宫彪虽被打了几掌,但他皮粗肉厚本钱足,吃几服药也就没事了,大刀寨只这二人全好了,楼主呀,后戏可热闹呢。”
白不凡捋着挂满胸膛的黑髯,道:
“你的意思是……”
端大夫道:
“至为明白,因为大刀寨不会白白死伤这些人,这种亏谁都能吃,唯独大刀寨不会吃,我似是听他们在决定,由于那蓝旗社这次死伤惨重,不会再有力量支援清风台了,所以大刀寨再出兵,必是指向清风台而去的。”
白不凡不解的道:
“常寨主早已知道那田寿出现了,他难道不有所顾忌?”
端大夫道:
“一个田寿有什么好顾忌的,要知一个跳蚤顶不起一个被单来,他田寿再大本事,充其量一个人而已!”
白不凡突然一紧脸色,道:
“这些话出自你大夫之口,倒是令白某不敢相信呢!”
端大夫一怔,知道自己说溜了嘴,忙一笑又道:
“其实这些话也全是我在大刀寨听来的,对不住,我这就要上路了。”
白不凡道:
“你怎的还要去大刀寨?”
端大夫道:
“没药了,再说有几样药也得回来取的。”边又向坐在太师上鹰目直眨不已的白不凡,道:
“楼主可有交待,也好由本人代向常寨主转说。”
白不凡稍想一下,旋即道:
“好吧,你转告常寨主,我们明日赶往大刀寨去。”
于是,端大夫走了。
骑马直上大刀寨而去。
如意楼主直望着端大夫走出如意楼大门楼,他才对身边的俞烈与沙成山等八人道:
“回春堂的这位端大夫你们不觉着他可疑?”
坐在最外面的张一帆搔着一嘴巴红胡子,翻动着鱼眼,冷冷道:
“闻听人言,这姓端的在旗,说起话来与福来客店中的人全很像,可就没见过他们之间有什么来往。”
一旁那“马面书生”陶宏道:
“姓端的来到白虎镇上行医,也有不少时日了,没见他有什么惹眼的地方。”
白不凡道:
“别提姓端的,先商议我们同大刀寨的盟约之事。”
一旁的俞烈,道:
“何不明日去到大刀寨以后看情形再做决定。”
白不凡点头,道:
“有件事情我们必须明白。”他环视八人一眼,接道:“我们决不打那吃亏而又没把握的糊涂仗。”
是的,白不凡就是这种人,否则白虎镇的龙头老大,只怕还轮不到他的头上。
端大夫又上路了。
他这次是一人骑马前往。
在他的内心中,直觉得十分懊悔,不该在如意楼把话说得恁般露骨,这会引起他人疑心的,何况又是在如意楼主白不凡的面前。
马上的端大夫看来是轻松的,许多天来,他把白虎镇附近两百里内的情形可摸得十分清楚—一
白虎镇西面百来里地是三尖山的清风台,住的是“虎爪”卓清风,虽然两年多没有卓清风消息,但清风台的那股子地方力量还是不可忽视。
白虎镇北面有个广义镇,蓝旗社就在那儿训练人马。
另外大刀寨的一群杀胚,如果被人利用,那可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如何弄得这几方面的人来个大火并,端看如何的加以策划了。
又是夕阳下山时。
又见那佟家酒馆在山下面。
端大夫心中已在想着,这酒馆中的老太婆,他在儿——产死了以后的心情,这酒馆如果没有男人,往后的生意就难做了,如果生意不能做,当然是投入大刀寨,对大刀寨而言多少也就增加了力量,因为大刀寨正在用人之际,再说那男的一死,约摸着他们也不敢再到白虎镇的福来客店找人的麻烦了。
蹄声“得得”,端大夫已到了佟家酒馆外面,看那佟家酒馆的门是开着的,酒馆内只见那老太婆正口衔旱烟悠闲的坐在一张凳子上,见端大夫骑马过来,忙尖声笑道:
“哟,是大夫来了呀!快请屋里来坐。”
这光景还真的叫端大夫吃一惊,却又听得老太婆对她的媳妇道:
“快些拿酒菜,别尽在照顾阿先了,等大夫吃过酒,自会再替阿先医治的。”
早听得房中女子声音道:
“来了,来了,阿先刚喝了几口稀汤呢!”
于是,端大夫真的吃惊了。
他吃惊于自己的手是否不灵光了,怎的会有这种差错?不,绝不可能的,自己又不是第一回使这“断阴指”,那小子绝对逃不过断脉之危,必是……
便在他翻身下马后,那老太婆又走到门口来,笑道:
“大夫呀,你可真快呀,快先吃点喝点,也好再替我那可怜儿子看看。”
端大夫一笑,点头道:
“应该的,我上回不是说了的,只等我回来,就会把你儿子的药配来的,如今我也带来了呀广说完,他还拍拍提在手上的药箱子。
“毒蜘蛛”么小花伸手礼让,心中可在大骂不已——
你娘的,暗中施坏杀了人,这时候还在耍嘴皮,你今既然再来,老奶奶我叫你来得去不得,的,后面的凉水盆,外带尖刀一把,只等把你小子捆上,娘的,看不一点一点的挖你一身白漂肉才算怪呢!
端大夫只是刚刚一坐下,可真快,早见那“玉观音”祈小蝶一脸煞白的端着碗盘酒壶走来,她似是羞赧的对端大夫一笑,露出一口洁白如雪的牙齿。
如果端大夫要是知道她心中这时想的什么,我的儿那祈小蝶的一口白牙齿就会被端大夫当成了豹齿了。
望着摆在桌子上直冒热气的炒肉,端大夫呵呵一笑,道:
“好香。”
祈小蝶放好碗筷,立刻又亲自为端大夫斟满酒,这才轻声道:
“只等大夫把酒喝了,还请好好为我丈夫治一治他那内伤,唉!自大夫走后,我丈夫一直睡得不安宁呢!”
端大夫心中实在不明白,因为恁他在“断阴指”上的造诣,又怎会失手的?再看这婆媳二人表情,显然那男的还活在内屋里。
心中想着,端大夫便举起酒杯喝了一口,边放下酒杯又叨了一口炒肉放在口中细嚼着……
于是,他突然发现对面坐着抽烟的老太婆在笑……
笑应该是令人愉悦的,但这老太婆的笑却令端大夫有着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回头又看看身子靠在锅灶旁的祈小蝶,只见祈小蝶冲着自己也笑,那种含着怨与毒的笑。
端大夫自己又斟上一杯酒喝干以后,他缓缓站起身来,点点头,道:
“对于你们的招待,我算是接受了,赶着回到大刀寨还有得喝的,且让我看看他的伤,再留下药来……”
端大夫话未说完,直觉的双目一暗,头已在昏,知道已中毒,不由猛的一拧身忙不迭的咬开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施力的把藏在戒指中的白粉吸入口中。
然而他还是慢了—步,再加上“毒蜘蛛”么小花又是用毒高手,端大夫还是在一阵挣扎中倒在地上。
“玉观音”祈小蝶—个箭步冲上来,奋起右足一阵猛踢,边破口大骂,道:
“我把你这杀千刀的老狗,今日要你死上一百回。”
么小花早取出一根绳子来,对祈小蝶道:
“快,先把他捆牢,我看他吃了解药,别让他活过来我们就麻烦了。”
祈小蝶点头接过绳子来,肉粽似的把个端大夫绑的可真牢,一旁的么小花早挽起衣袖来,道:
“媳妇,我们且把他拖到后面吊起来,再弄醒他,然后骂—句割一刀,一千刀少一刀也不行,今晚非碎了这头阴损老狗不止。”
于是二人拉着绳头宛似拖着一头死狗般把端大夫拖到了房屋后面廊檐下,绳子一端搭在横梁上,么小花与祈小蝶二人一个拉绳子,另一个双手托着端大夫的身子往上举,直把个端大夫吊在半空中才歇手。
那祈小蝶就近在一盆子里舀了一碗凉水,“哗”的一声凉水浇在端大夫的头上。
魂灵儿已经上了阴阳桥的端大夫,像一下子进入冰窖似的悠悠然一个哆嗦又醒了过来。
先是,他缓缓睁开眼睛,慢慢的四下看,不由得令他又回到了现实。
而现实是残酷的,因为面前站着两个女人,全都冷漠的咬着牙在望着他——
当然是望着他走入现实,然后再以手上尖刀整治他。
端大夫双眉一皱,忙叫道;
“喂,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须知我是来救治你们受伤的男人呀!”
“叭”的一个大嘴巴子,打得端大夫头一偏,口中立刻见血外流,早听得么小花骂道:
“我把你这黑心驴肝肺的恶郎中,你所学应是救人,干什么你暗下杀手害死我儿子和先,你奶奶的我们同你何仇何恨呀,嗯?”
又是一个大嘴巴子,那是祈小蝶打的,只听他尖声怒叫着又骂:
“狗东西今日要你偿我丈夫的命来。”
端大夫哑着声音叫冤枉,道:
“老天呀,这是由哪里说起呀,我怎的会害死你们的人呢,如果我误下了药什么的,还有可说,可是我根本没有用什么药,他是怎会死的呢?”
祈小蝶冷笑连连的道:
“端大夫,你就别叫什么冤枉了,我丈夫才叫死的冤枉,而你——你以为自己以‘断阴指’暗下毒手的事神不知鬼不觉呀,狗东西你太自信了。”
端大夫一听,便道:
“那么说来,你丈夫是死了?”
祈小蝶怒道:
“是死在你的截脉手法之下。”
端大夫猛摇头的道:
“你丈夫本就已病入膏盲,我也只是想尽尽人事的帮忙而已,哪里会是什么指呀指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二位在说些什么呀!”
“劈啪”一阵好打,祈小蝶一连打了端大夫十几个大嘴巴子,不料却发现自己手已打痛,而姓端的嘴巴却非但未肿,甚至连红也只是稍稍而已。
一旁的么小花早厉吼道:
“老小子,你已是刀下鱼肉,犹待巧言诡辩,且看老娘怎么收拾你这狗东西吧。”说着她突的拔出一柄尖刀来,边对祈小蝶道:“媳妇呀,为你丈夫报仇此其时也。”
祈小蝶伸手接过尖刀,对么小花道:
“婆婆呀,人说活吃人心大补,待媳妇挖出这老狗的心来,就用盆中水稍加清洗,婆婆趁那心尚在跳时吃下,也算媳妇一点孝心。”
么小花忙道:
“慢着,你若挖出这老狗的心来,岂不是太便宜他了,我们不能要他死的早,说好了的,总得在他身上杀足一千刀呢。”
祈小蝶咬牙道:
“我倒是气糊涂了,现在——”祈小蝶在挽衣袖,尖刀咬在他的口中,他的脸现在更见煞白,光景已不像是什么“玉观音”,倒像是阴司操刀的女鬼!
窗台边上放着一盏刚点上的灯,因为天将黑了,而黑天割人才够气氛!
然而黑天也给予端大夫可乘之机,因为那捆在他身上的绳索,已被他以手指掐断,但由于他的手脚是捆在一起的,所以他掐了三次才觉着双脚已松散多了。
这情形端大夫心中知道,那根吊自己的长绳该是动手弄断的时候了,因为——
因为祈小蝶的双袖已挽起来而露出两只粉白的小臂,右手已去握住衔在口中的尖刀。
端大夫便在这时候突然道:
“二位今夜非得杀我不可?”
祈小蝶冷哼一声,道:
“你死定了。”
端大夫道:
“那么按照江湖规矩,将死之人的要求是不能拒绝的了。”
么小花突的厉吼道:
“我操,干大夫的也谈江湖规矩呀!”
端大夫背后双手已可动得,现在他的双脚绳子尽除,只是他还是保持着原来模样,而手指已捏住了连在横梁上的绳子,他只要一用力,那根吊着他的绳子就非断不可。
闻言,端大夫苦兮兮的道:
“你们难道不答应我这将死之人的最后要求?”
么小花冷哼一声道: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害死我儿子,如今你就一命抵一命的还债,娘的,你还有什么搁不下的心事?”
祈小蝶尖刀一圈,咬牙道:
“上路吧,姓端的,我丈夫还在幽冥路上等你去阎王殿上打官司呢!”
端大夫望着祈小蝶手中尖刀,寒芒激**中便狂叫道:
“不!这样不公平!”
么小花与祈小蝶二人相对冷笑中,么小花道:
“好吧,你决你这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心愿吧!”
端大夫遂叹口气,道:
“行医—生,救人无算,却是到头来死的不明不白,这事谁遇上也会死不瞑目的。”他一顿又道:“今晚看这般光景我是死定了。”他望着祈小蝶又道:“你丈夫在幽冥路上等的是你不是我,但我却代为转话给你那死得不明不白的丈夫,告诉他是谁害死他的。”
祈小蝶冷厉的尖声狂骂道:
“老狗,你临死放屁一堆,姑奶奶不愿再多听了。”边高举尖刀欲上。
端大夫忙又道:
“等等,你总得把话听完再动手吧!”
么小花道:
“那就快说。”
么小花的话,等于是叫祈小蝶稍做等待,只是祈小蝶真的已是忍无可忍了。
便在这时,端大夫忙又道:
“我死不瞑目,是因为何人告诉二位,说是你丈夫死于什么‘断阴指’上的?”
端大夫话刚落,么小花冷嘿一声,道:
“难道不是?”
端大夫道:
“我只要知道是谁造的这种坑死人不偿命的谣言,因为在阳世我没机会找他,阴曹地府我饶不了他。”
祈小蝶道:
“王八蛋,你还是糊里糊涂上路吧!”
端大夫抗声,道:
“不,你们应该答应一个临死之人的要求,而且你们刚才也点头了的,可不能对一个将死之人说话不算数。”
么小花已双手在端冷水盆,那是准备叫祈小蝶洗手擦刀之用,因为要在端大夫身上划满刀痕,就难见不染得两手血腥,这时她仰起头来,道:
“老小子,现在告诉你有什么用?”
端大夫道:
“十分有用,但求明示。”
么小花一想,这老小子一死,不定真会变成厉鬼去找上那个杀夫之仇的老偷儿,也说不定。心念间,她轻点着头,道:
“好吧,老奶奶这就告诉你,江湖上有个偷字辈的老祖宗,你老小子可听说过?”
端大夫面色一紧,心中暗骂,妈拉巴子的,原来是这姓风的老狗在坏爷的大事,差一点要了老子的命。
心中想着,但表面上却直摇头的道:
“没听人说过,那你告诉我他究竟是谁?”
么小花道:
“他就是‘偷魂老祖’风啸山,是他在看了我儿死相以后说的。”
祈小蝶道:
“现在你该死而瞑目了吧!”
端大夫突的脸色一变,变得冷峻而吓人,那种金刚怒目,神情威猛模样,宛似换了个人似的,令举刀的祈小蝶全身一哆嗦——便听得端大夫又沉声喝道:
“现在老夫反倒是不能死了!”
连么小花也是一愣,她暴喝一声,道:
“媳妇,动手啦!”
祈小蝶一紧手中尖刀,碗口大的一个刀花暴展中,直往端大夫的面上送去,有着一股窒人的冷焰在激射!
倒钩在横梁上的端大夫,猝然间双脚自背后上方暴踹而下,那么怪异的弹踢如飞,同时间那系着他的绳子便在“蹦”的一声中断裂成两段。
于是,一声“啊唷”之后便见祈小蝶整个人被踢飞三丈外,一跤跌在石地上。
再看端大夫,他在双足落地之后,双肩一阵抖动,那捆在他身上的绳子全被他抖落一地。
太突然了,突然得令人不敢,也无法接受这一事实。
么小花在一愣又惊中,双手端的盆子便连盆带水的砸向端大夫,边高声叫道:
“快,抄家伙,这狗东西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祈小蝶被踢翻在石地上,但她却大叫一声而起,舞动手中尖刀直欺而上,边骂道:
“果真是你这王八蛋害死我丈夫,老狗,拿命来!”
端大夫磔磔一声冷笑,道:
“野婆娘,你们已失去杀老夫的机会了,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祈小蝶几乎是豁上命的把个尖刀舞得满天银星似的不离端大夫左右半尺。
端大夫冷冷一哼,道:
“找死!”突见他身形暴旋,反手一指,快不可言的点在祈小蝶的握刀腕门,就在祈小蝶右手一松之间,端大夫突的一掌拍在祈小蝶的顶门上,像是拍中个烂西瓜一般,祈小蝶竟是“啊”了半声,已横里一跤跌在地上,灯光下只见祈小蝶的脑袋正夹缠着一头青丝,红白不分的黏糊成一堆,光景是半个脑袋被端大夫击成泥团了。
“毒蜘蛛”么小花正从屋子里取出她唯一的一支“百毒棒”,她见端大夫一掌打死媳妇祈小蝶,狂吼一声:
“奶奶的同你拼了!”
灯光下只见“百毒棒”端乌黑泛紫的芒刺如针,端大夫不敢伸手去抓,而只得腾身闪躲。
么小花如同一头疯虎般猛扑而上,“百毒棒”宛似巨浪怒潮般凶悍的卷向端大夫。
一阵纠缠狂扑中,忽见端大夫的身形掠起,双掌上下翻飞,半空中他怪异得出乎意料的双掌倏合又分,灯光下更见他双掌各暴伸出食中二指,撩动出嗤嗤之声不绝于耳,于是便见那盘旋如蛟龙的“百毒棒”中,若隐若现出片片指影,恁般的又在激**!
不错,这正是端大夫的“断阴指”。
“毒蜘蛛”么小花面色顿时煞白透青,她厉烈的咬着牙齿“格嘣”响,双手握紧“百毒棒”变扫为捣,直往端大夫的胸前捣去!
然而,“百毒棒”,却比不过端大夫的身法怪,怪得令么小花尚不及看清楚,她的右目已被“断阴指”点中,一声凄厉的惨叫中,么小花抛去手中“百毒棒”,双手捂面,却捂不住鲜血自右眼中往外喷洒,尖嚎中,么小花不辨东西的就要冲出去呢!
端大夫一声冷笑,道:
“还想逃!”
么小花虽然已确如裂心,但她在听到端大夫的话以后,突然停住脚步,她甚至连那正痛彻心肺的右目也不管的猛然面对逼近的端大夫,倒使得端大夫也是一怔。
缓缓的,么小花伸手入怀,一连的摸了两把毒物来。
端大夫尚以为她是要在已伤的眼睛上用药呢,不料突见么小花一步步的向自己逼近。
端大夫不由得全身戒备起来,因为他忽然想起那日“福来客店”中灶房红面大汉,他就是中了一种叫“百毒亮砂”的毒,不但皮质被毒砂烧破,而且是苦不堪言,现在这老太婆又摸出两把来,八成是那玩意儿。
灯光下,端大夫这才看到那“毒蜘蛛”么小花的双手,不知何时早套上一双鹿皮软手套。
果然,么小花在右目鲜血直流中,只现出一只怨毒无比的左目直视着横肩游走的端大夫,她那张老脸上正充满了欲噬人模样而宛似地狱中的厉鬼。
猝然一把银星宛如银河之崩溃,一大片“百毒银砂”成扇形的向端大夫撒去,咝咝之声便在这些亮砂中爆发开来,而令人不敢正视!
端大夫是没有正面看,就在一片“赫”声中,他猛的一个倒跌,人向反方射出。
于是,么小花的第二把“百毒亮砂”便在这时候出手了。
她心中明白,面前的端老头是个深藏不露之人,唯这种人最是可怕,自己的第一把毒砂绝难伤得了他。
于是,这第二把亮毒砂便成了她的唯一希望了。
第二把亮毒砂比之第一把毒砂更亮更多,也更为劲急,因为那是么小花赌命的一击,光景是成败在此一举了。
反方向暴翻中,端大夫空中拧腰挺胸双眼打横互为搅旋如电,只见银星自身下半寸地方激射而过,那种银流波浪中尚发出窒人“赫”声,而令端大夫空中连连暴翻身子不已!
如同幽浮腾空般,端大夫在闪过么小花的第二把亮毒砂之后,已闻到一股酸臭怪味,落地回头望去,只见地上墙上隐隐有白烟冒出,可见毒砂十分霸道。
一声断喝,端大夫道:
“老妖婆,留你不得!”话声中他突的一个“海龙抬头”“断阴指”已快不可言的插入正欲再施毒砂的么小花胸间,端大夫的右手食中二指竟然全没于么小花的胸膛内,只见么小花双手突的紧紧抓住端大夫的右手臂,他稀疏的灰发散乱而抖动不已,一目怒瞪,几乎凸出眼眶外,龇牙咧嘴的露出五七颗各不相干的大牙来!
然而,端大夫却是满面狞笑,右手套中二指便在么小花的左胸内一阵勾搅中,么小花那握在端大夫右手臂上的双手,渐渐的松下来……直到么小花倒在地上。
端大夫一举杀死么小花与祈小蝶二人以后,快步走进室内,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尸体在,这才知道那死去的和先早被埋了。
走出佟家酒馆,端大夫望望那挂在屋檐下的四方木板,那上面的一个大大“佟”字,写的十分苍劲,只是年深入远而有些剥旧。
笑笑,端大夫心中在想,从此这佟家酒馆真的结业了。
端大夫上得马,一抖丝缰,便朝着大刀寨驰去了……
天色已是乌七八黑的了。
端大夫赶到大刀寨的时候,正遇上大刀寨全寨正吃晚饭,那“血刀”常玉春闻报白虎镇的端大夫赶来,忙着叫人把端大夫带上大厅上。
仍然一付冷傲之态,“血刀”常玉春道:
“辛苦大夫了。”
端大夫一付恭顺的道:
“应该的,也是份内之事。”
常玉春目光炯然的问:
“怎的不见如意楼来人?”
端大夫一声叹,道;
“常寨主呀,说来真的吓死人了。”
常玉春冷傲的道:
“什么事?”
端大夫道:
“从贵寨走脱了姓风的师徒二人,不料半道上遇上他二人,那如意楼的人一见,知道这师徒二人会在大刀寨闹事,立刻拔刀欲杀死他们,在下十分清楚,如意楼的人十分的心向大刀寨,不料……唉!”
常玉春双目一厉,道:
“说!”
端大夫双手一摊,道:
“如意楼的人怎是那姓风的对手,只一照面便为姓风的击毙了。”
“血刀”常玉春嘿嘿一阵冷笑,道:
“什么东西,总有一天叫我兜上的。”
端大夫道:
“当时要不是在下见机的快,只怕……”
“血刀”常玉春鹰目一紧,道:
“如意楼那方面可有人知道?”
端大夫道:
“在下自是要把如意楼人被杀之事送到如意楼,另外又把常寨主要邀请如意楼的楼主来贵寨的事,顺便也向白楼主说了。”
常玉春点点头,道:
“很好,你办的对。”一顿之后,他又问:“那如意楼的人怎么个说法?”
端大夫道:
“明日他们就会赶来的。”
点点头,常玉春道:
“吃饭吧,完了你还得为伤的人治病呢!”
端大夫也不客气,立刻在那红面大汉童秋山的引领下到了客厢中,这时早有人把他的药箱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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