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村外,只见洪大全和单大忠仍在原处,琴娜和天娜姊妹也下了驮轿,站在洪大全身旁。
洪娇娇老远就高声叫道:“叔父,你是来接我了?”
洪大全也带着激动声音叫道:“娇娇,这些天来,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洪娇娇摇头道:“罗大侠待我很好,我根本没吃半点苦,反而是连累他们辛苦,让我过意不去。”
她的这几句话,分明是有意让洪大全不要加害罗奇。
洪大全笑呵呵的向罗奇抱抱拳道:“洪某多谢罗大侠对敝侄女的照顾!”
罗奇也淡淡一笑道:“洪会主知道在下没亏待令侄女就好。”
“现在是否就各自放人?”
“既然彼此都互有诚意,在下情愿把令侄女先放过去。”
“那就由洪某先放人好了!”
洪大全说着,笑对琴娜天娜道:“二位公主就请回到罗大侠身边去吧!”
琴娜和天娜立即向罗奇身边走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罗奇也放走了洪娇娇。
洪大全趋前几步,拉住洪娇娇的手道:“娇娇,你终于脱险归来了,快上驮轿吧!”
“不!我要先跟叔父走一段路再上轿。”
“快上轿,路很远呢?你已经很累了,不能再累着。”
洪大全催促洪娇娇上轿,不外是先让她离开现场,不至受到牵连。
偏偏洪娇娇不肯。
这是因为洪娇娇早就担心叔父会对罗奇不怀好意,不上轿不外是想阻止洪大全的行动。
洪大全一急,叫道:“娇娇,你怎么不听话了?”
洪娇娇陪着笑道:
“连叔父都可以走路,我怎好意思乘轿呢?当初由温宿到腾格里山下,那么远的路我都走了,这点路又算什么。”
洪大全只好不再勉强。
就在这时,四下里忽然像潮涌般,涌来黑压压足有百名开外的壮汉。
这百余名壮汉,手中各抡着各式各样兵刃,包围圈愈缩愈小,霎时便将罗奇一伙人团团围住,只待洪大全一声令下,便立即展开搏杀。
罗奇、沙老五、郝方因有塔其布做后盾,自然表现得很镇定。
但琴娜姊妹却早已花容失色。
罗奇故意大为不解的朗声问道:
“洪会主,这算何意?”
洪大全嘿嘿笑道:
“罗奇,你一向聪明绝项,早该料到洪某有这一步棋了!”
罗奇冷笑道:“在下今天算是阴沟里翻船,想不到竟栽在尊驾手里。但在下不怨尊驾,只怨自己。”
“这话什么意思?”
“在下知人不明,从前一直把尊驾看成是个人物,到头来尊驾是禽兽不如。”
“姓罗的,要骂只管骂,洪某绝不生气就是。反正这是你最后的骂人机会,洪某不得不同情你。”
“你既然说在下是骂人,在下就决定不骂了。”
“为什么?”
“因为你洪大全根本不是人。”
“不管洪某是什么,反正今天你是死定了!”
“姓罗的,你好像还有点不在乎,你就是本事再大,今天也插翅难飞!”
“在下本来就没打算能活下去,所以也就毫无所惧。”
“你很识时务!”
“过奖了!”
“不过洪某还不想让你们全体都死,你总不希望那两名维吾尔女子也跟着陪葬吧?”
“这话什么意思?”
“只要你让她们过来,洪某就不杀她们。”
“那要看她们自己的意愿了,如果她们贪生怕死,在下绝不拦阻。”
洪大全立即高叫道:
“两位公主,你们请过来!”
琴娜冷叱道:“我们为什么要过去?”
“不过来死路一条,过来就可不死。”
“我们情愿陪主人一起死。”
“你们这样年轻,多不值得。”
“值不值得是我们的事,用不着你管!”
“二位公主,只要你们过来,我一定好好待你们,也可以收你们做压寨夫人,将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琴娜啐了一口道:
“洪大全,到现在我们才知道你是人面兽心,不必妄费口舌了,不过去就是不过去,我们死也要和主人死在一起。”
洪大全干咳几声道:“你们若肯过来,我就是你们的新主人。”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配吗?”
“洪某身为红灯会南路大会主,有什么不配?”
忽见洪娇娇一把拉住洪大全,带着哀恳的语气道:
“叔父,侄女求求你!”
洪大全大感一楞道:“你要做什么?”
“求求你放了罗大侠一伙人!”
洪大全愈感不解道:“娇娇,你疯了?为什么竟然给他们求起情来?”
洪娇娇一字一句的道:“他……他们是好人!”
洪大全两眼直眨的道:“什么?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好人?”
洪娇娇正色道:“你要我去暗杀罗大侠,罗大侠不但不恨我,还百般照应我,如果换了别人,侄女还能活着回来吗?”
“你……你……”
“叔父要说什么只管说!”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他?”
“如果侄女已经喜欢上了他,何必再回来?”
“莫非你已经和他……做出那种事来?……”
“叔父不能冤枉罗大侠,罗大侠是个……正大光明的人。”
“好啊!娇娇,我这做叔父的白疼你了。”
洪大全说着,咬了咬牙,猛然一掌向洪娇娇掴去。
洪娇娇顿时面颊鲜血直流。
洪大全犹自怒气不息,喃喃骂道:“原来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早知如此,我何必赔上两个女人把你交换回来!”
洪娇娇捂着面颊,那里还敢吭声。
就在洪大全正要下令开始围杀行动的刹那,忽见由村内涌出大批清一色穿着清兵制服的人马来。
洪大全的手下们见这情形,顿时自乱阵角,纷纷向两旁闪避。
这些塔其布带来的戈什哈,也在百人以上,军容盛壮,很快便来到眼前,随即排开阵势。
在这刹那,洪大全早已目瞪口呆。
他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发生这种变化。
但见官兵阵中,缓缓走出一位戴红翎帽身穿袍服,颔下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神态威武的官员来。
这人正是伊梨将军塔其布。
洪大全愈发呆住。
但他却弄不清塔其布的身份,只知这位官员必定职位不低。
塔其布缓缓再向前走了几步,淡淡一笑道:“洪会主,也许你不认识老夫是谁吧?现在就让你认识认识,伊犁将军塔其布就是老夫。”
在洪大全来说,此刻是一方面大感意外,一方面却又不意外。
意外的是伊犁将军塔其布为何在这里出现?
不意外的是他已听说塔其布由叶尔羌北返,昨晚曾在温宿过夜。看来此人必定真是塔其布,绝不可能有人冒充。
他早知塔其布是边塞的三大将军之一,手下掌兵数万,在他来说,岂敢正面抗衡。否则,一旦官兵大举进剿,红灯会根本无法生存。
只听塔其布又道:“洪会主,老夫久闻大名,早就知道你把红灯会南路领导得有声有色,可惜始终无缘一见,今天总算幸会了!”
洪大全尴尬陪笑,急急抱拳一礼道:“洪某有眼无珠,不知将军驽到,有失恭迎,将军海涵!”
塔其布冷笑道:“不知者不怪罪,洪会主带了这么多手下来到这里,究竟意欲何为?”
洪大全顿了顿道:“洪某和罗大侠是好友,罗大侠昨晚来温宿作客,今日北返,洪某特地率领弟兄相送。”
塔其布脸色一变道:“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吧?”
洪大全不觉僵在当场。
塔其布整了整脸色道:“洪大全,老夫现在要向你提出严重警告,希望你好好听着!”
洪大全干咳两声道:
“将军但请训教,洪某洗耳恭听。”
“你们红灯会暗地里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实际上只是在扩展私人势力,老夫这话没说错吧?”
“将军说那里话,大清国早已一统天下,当今皇上又圣明无比,不论为国为民,洪某都应该衷心拥戴,若有二心,天诛地灭。”
“用不着说得太冠冕堂皇,你们在做什么,难道老夫还不清楚。只因你们这些年来,并未与官兵正面冲突,朝廷为绥靖地方,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能相安无事,何必大动干戈。但你今天这项行动,却实在令老夫看不过去。”
“洪某自知莽撞了些,只是……”
“不必再说下去了,你现在可以撤退了。”
洪大全躬身施了一礼,刚要招呼手下人撤走,塔其布又道:
“慢着!老夫还有话讲。”
洪大全尴尬陪笑道:“但请将军训示!”
“希望你从今以后要规矩些,否则若老夫到了忍无可忍时,必定奏明圣上下令进剿,到那时只怕你就后悔莫及了。”
“将军放心!洪某一向奉公守法,只有这次,连自己也觉出做得过份了些。”
“你可以走了!”
洪大全再躬身施了一礼,随即下令撤退,大队人马,很快便向南遁去。
罗奇这才向塔其布抱了抱拳道:
“多谢将军仗义相劝,草民感激不尽。”
塔其布摸着山羊胡子道:“老弟当初曾救过老夫一命,老夫帮你这点小忙算得了什么,快些回到村里去吧!天色将晚,老夫也只好在村里暂住一晚,待会儿还要邀你过去,咱们痛痛快快的喝几杯。”
“将军已经帮了大忙,怎好再行叨扰。”
“那里话,在这小村里,吃喝都不方便,老夫随行人员中,有专门负责伙食的,鸡鸭鱼肉酒,都带得很齐全。另有两名厨师,待会儿老弟就带着你这边的人一起过去,就算老夫为令宝眷压惊好了。”
塔其布说罢,在随行人员的簇拥下,又回到了村里。
这时最感兴奋莫名的,莫过于琴娜和天娜姊妹了。
天娜是妹妹,一直很少讲话的机会,抢着道:“主人,原来你早已经安排了救星,为什么先前不告诉我们呢?刚才我和姊姊都差点吓呆了!”
罗奇拍拍天娜香肩道:“若不着这一吓,我怎会知道你们姊妹对我这么好。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处处关心你们。”
“我和姊姊既然已经跟了你,当然不能三心二意,你就是骂我们、打我们,我们也不会离开你的。”
“别说了,愈说我会愈惭愧。”
进入民宅,刚刚坐下,便见一男一女,急步闯了进来。
当真大出罗奇等人意外,来人竟是白素娟和牛本初。
罗奇讶然问道:“白姑娘和牛堂主怎么来了?”
白素娟道:“你走了以后,我们放心不下,经过一番商议后,就在第二天,我和牛大叔便带了十几名弟兄随后赶来。”
“只隔了一天,怎么现在才到?”
“可能走的不是一条路,多绕了圈子。”
牛本初接道:“先前罗爷一伙人被洪大全困住时,我们便已到达。因为正好有塔其布将军率众解围,白姑娘不愿和洪大全见面,我们才暂时躲藏起来。”
接着白素娟便问起罗奇自从离开腾格里山下,以至和洪大全见面后的经过。
罗奇刚刚说完,便有一名塔其布的侍从,前来通知罗奇过去晚餐,并要白素娟和牛本初等人一起过去。
来人走后,白素娟显得十分为难的道:“罗大哥,我怕不方便去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
“红灯会的创会宗旨是反清复明,而塔其布却是满清的官吏,若我参加他的邀宴,一旦传扬出去,不论对内对外,都不好交代。”
“那么我为什么可以呢?”
“你跟我不一样,并非顶着红灯会的名义。”
“我劝你最好别在这方面计较,为了对付洪大全,说不定将来有用着塔其布的地方。要发展组织,就不该自封门户,难道结识了塔其布,就不能再反清复明。以我来说,若不和满清官府走动,在大漠就难以生存,难道你认为我是在替满清做事吗?”
白素娟总算想通了,不再坚持。
罗奇再道:“你刚才说还带来十几名弟兄,他们在那里?”
“都在外面。”
“那就把他们叫来一起接受塔其布招待,否则他们就要饿肚子了!”
牛本初道:
“我马上出去把他们叫来,然后大家一起去。”
很快的,大伙儿在白素娟和罗奇的带领下,到了塔其布借住的那间民房。
塔其布真是喜出望外,他早就有意和白素娟见见,终于来了机会。
经过罗奇介绍后,塔其布命人将白素娟带来的十几名弟兄,带到外面和戈什哈一起用餐。
然后把白素娟、牛本初、罗奇、沙老五、郝方、琴娜、天娜请到屋内,自己亲自作陪,正好是八人一席。
席间,塔其布向白素娟询问了不少有关红灯会北路方面的事。
白素娟因为已经想通了,都坦诚的据实回答。
塔其布语重心长的道:“白姑娘,南路的洪大全日形猖獗,北路则已元气大伤,不知你有什么打算?”
白素娟弄不清塔其布的用意,只能叹一口气道:“不管如何,草民总要支撑下去。如果洪大全胆敢来犯,就只有和他拚一死战了!”
塔其布摇头道:
“以姑娘目前的力量,实在不易和洪大全正面对抗。如果姑娘肯采纳老夫的建议,老夫情愿为你尽些力量。”
“将军这话?……”
“姑娘的北路,已是元气大伤,而洪大全又随时都有向贵方进袭的可能,如果姑娘为安全起见,最好能将人马继续北撤。”
“将军希望草民能把人马撤到什么地方?”
“伊犁与腾格里相距遥远,老夫就是想帮姑娘的忙,也有些鞭长莫及。如果姑娘肯把人马撤到伊犁附近,老夫相信洪大全绝不敢进犯,还有……”
“将军还有什么?”
“如果姑娘肯为朝廷收编,老夫自信有办法保举你在伊犁将军府做一名副将军。”
白素娟不觉脸色一变,却没说出什么。
塔其布紧接着再道:“老夫明白,以姑娘的立场,是不会同意这项建议的。不过姑娘应该明白,以目前的情势而论,红灯会是不能成大事的。”
在这种情形下,白素娟实在不便随便出言,当着伊犁将军的面,以她的身份和立场,根本不能讲出任何道理。
罗奇担心场面弄僵,忙搭讪着道:“将军,这是大事,白姑娘必须冷静考虑,现在不谈这事如何?”
塔其布手捻山丰胡子道:“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否则,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白姑娘。”
“若将军以后真想见白姑娘,不妨由在下居中连络。”
“罗老弟,你认为红灯会能成大事吗?”
这一问,问得罗奇还真难以答覆,即便答覆了,也必定两面不讨好。
他略一沉忖,只能答道:
“若以洪大全为例,的确成不了大事。”
塔其布默然半晌,反问道:“那么白姑娘是有办法,达到反清复明的目的?”
罗奇忙摇头苦笑道:
“将军若这样说话,在下就无法回答什么了。”
塔其布淡然一笑道:“老夫说句真心话,目前大清气势,正在鼎盛时期,皇上也颇为圣明,汉人把满清视为异族实在不应该。老夫是回族,照说也要把满清视为异族,但在老夫的眼中,却认为汉满蒙回藏本是一家人,大家都是中国人,否则就有分裂国土之嫌。谁能说满清不是中国人,中国人当中国人的皇帝,又有什么不可?”
罗奇顿了顿道:“将军说得极是,所以在下不是红灯会的人。但红灯会的做法,却也未必有错。”
“罗老弟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大明遗民不满满清统治,这该是人情之常,谁也不能说他们不对。”
“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人都有怀旧的心理,如果当今皇上圣明,就应当同情他们。”
“不错!就以红灯会来说,皇上对他们已经够宽容了。否则,当初红灯会根本就无法成立,那里会有今天?”
“既然如此,又何来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以及所谓的文字狱呢?”
“那些事当然是不应该。不过那是满清入关后最初几年的事,当时大局未定,各地抗争不断,清廷若不施以铁腕,乱象便永远无法遏止,而当今皇上的圣明,却是不争的事实。”
“难得将军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在下受益不浅。”
“所以老夫认为,如果想反清复明,必须等待朝廷,才可能有成功的一天。红灯会选择了现在,那是妄费心机。”
“照将军的意思,是希望红灯会马上冰消瓦解。”
“那也不是!相反的老夫还希望能设法培植白姑娘的力量。”
“这又是什么原因?”
“因为有了白姑娘声势的壮大,才可以牵制洪大全的力量。否则,洪大全日益狂獗,就必得劳动官兵进剿了。”
“官兵吃粮拿饷,总要做些事情吧?”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只要地方上的事情能自行解决,或者不致影响大局,老夫总希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若点动大军发起行动,双方难免有所伤亡,不论敌我双方,都是自己人,老夫实不忍见有这种惨烈场面发生。”
“将军真称得上是大慈大悲了!”
“不敢当!战争场面,能避免还是避免的好,除非抵御外侮,那就另当别论了。”
罗奇不愿再多说什么,因为塔其布所谈的话题,实在太敏感,一不留意,难免动辄得咎。”
白素娟则是必须三缄其口。
至于牛本初、沙老五、郝方等人,更是插不上话。
塔其布藉酒助兴,愈发高谈阔论。
一顿饭直吃到将近二更,塔其布起身道:
“今晚多蒙你们各位赏光,老夫喝得很痛快,大家回去好好睡一觉,彼此同路,明天一早咱们再一起赶路。”
口口
口口
口口
翌日起程,因为是同路,罗奇和白素娟等人,也就随同塔其布一起行动。
一路之上,凡饮食宿处,全由塔其布负责照应。
塔其布是有心人,当经过腾格里山下时,还特别到北路总堂住了一夜。
不消说,白素娟是热情招待。
但如此一来,也为白素娟留下了不安。红灯会以反清复明为宗旨,如今却和满清官吏公然往来,对自己的弟兄固然可以解释,但一旦传扬出去,却必定被洪大全引为借口。
送走塔其布,白素娟又特别设筵为琴娜姊妹接风压惊。
席间,白素娟问道:“罗大哥,小妹把弟兄们若一直屯聚在山野间,总非长久之计,你看该怎么办?”
罗奇叹口气道:
“我曾建议你把人马继续北撤到伊犁附近,那时洪大全必定不敢来犯,在休养生息之后,再重整旗豉。但因你有所顾虑而不肯采纳,现在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姑娘不妨先和三位堂主商议商议。”
白素娟沉吟了半晌道:
“只是你的两位公主留在这里,未免受苦了。”
“我已决定把她们送走。”
琴娜吃了一惊,急急问道:
“主人,莫非你不要我们了?”
“这是什么话?我若不要你们,又怎会千辛万苦冒险去救你们?”
“可是为什么要把我们送走呢?”
“我要把你们送到安全地区,从今以后,你们就用不着再流浪,也用不着再担惊受怕了。”
“那是什么地方?”
“伊犁。”
白素娟问道:
“莫非罗大哥要把她们送给塔其布照顾?”
罗奇摇头道:“不!我在伊犁还有朋友,用不着找塔其布帮忙。”
琴娜道:“可是我们到了伊犁以后,又怎能和你在一起呢?”
“我已决定把伊犁做为经常落脚之处,以后就经常陪伴着你们。当然,有时我也必须到外面办些事情。”
“那太好了,我们什么时侯走呢?”
“明天就走。”
白素娟情不自禁问道:“罗大哥,你真的要走吗?”
罗奇点点头道:
“为了替她们姊妹找一个安定而又安全的环境,我也只好把她们送到伊犁了。留在这里,终究不是办法。”
“难道你就不再回来了?”
“以目前的情形而论,我就是留在这里,也没多大用处,而且我也有很多私事要办。”
白素娟不觉神色黯然,她和罗奇,这次相聚,论时间足足有半年以上,双方感情的增进,自不待言。但当着三位堂主和琴娜姊妹的面,却又实在不能说些什么,更何况琴娜姊妹和罗奇是正式夫妻,她又怎忍心拆散人家呢!
但她还是顿了一顿道:“小妹希望罗大哥还是能常常到这里来,尤其现在,北路更是需要你。”
“现在北路正在休养生息期间,有什么需要我的?”
“北路目前已到山穷水尽地步,南方的洪大全又虎视眈眈,若有你在这里,至少可以替大家提振一下士气。”
白素娟说着,目视琴娜姊妹,不外是恳求她们能帮着说话。
果然,琴娜开了口道:
“主人,既然这里需要你帮忙,等你把我们护送到伊犁后,有空时你就是要回来,我们也会同意的。”
白素娟道:“多谢两位公主不顾私情有此好意。如果有一天我到伊犁去,一定会去探望你们的。”
“别说那些了,我们和白姑娘该是一家人,用不着客气。”
口口
口口
口口
一大早,罗奇便偕同沙老五、郝方,带着琴娜、天娜由腾格里山下出发,赶往伊犁。
白素娟亲率三位堂主送行,并准备了一些干粮,供罗奇一伙人在路上食用。
由腾格里山下至伊犁,上千里路程,直走了十日十夜左右,才到这伊犁城。
进城之后,罗奇一伙人,直奔一家酒馆。
酒馆主人马如龙,是罗奇的旧识。因为曾受过罗奇的恩惠,两人间的交情自非泛泛。
马如龙在三十开外,由于生得肚大腰圆,罗奇一向对他以胖子相称。
乍见罗奇带着沙老五、郝方和两名年轻女子进来,马如龙亲切无比的迎了上来道:“罗爷,什么风又把你老人家吹来了?”
罗奇笑道:
“咱们分手才仅仅半年多,那里用得着风吹才到。”
“罗爷和大伙儿一定还饿着肚子吧!我马上交代厨房弄一桌酒席来,待会儿再好好的谈。”
马如龙先安排罗奇等人坐下,再到厨房交代,然后又出来相陪。
他望了琴娜姊妹一眼道:“这两位好像没见过,是否罗爷的人?”
罗奇道:
“她们是哈伦廷王爷的两位公主,三年前跟了我,当然是我的人。”
马如龙啊了声道:
“难怪我听人说罗爷已有了宝眷,这样说来,罗爷该是哈伦廷王爷的驸马了,我该为你恭喜。罗爷这半年来人在那里,怎么一点消息也没给我?”
“我到过一次太行山,先回到叶尔羌,再由叶尔羌经腾格里山下来到这里。”
马如龙吃了一惊道:
“叶尔羌不是已经被南路占领了吗?罗爷到那里去只怕有危险吧?”
“谁说不是!就因为她们姊妹当时已落在洪大全手里,所以我才非去不可。”
“罗爷果然神通广大,居然能把两位公主从龙潭虎穴里救出来。”
“算不了什么,这期间不外是有人相助。”
“那么罗爷把两位公主带到伊犁,是否在此久住呢?”
“我已决定让她们两人在这里安顿下来,至于我,当然不可能老留在这里。”
“罗爷准备把两位公主安置在那里?”
“我正想托你替我找栋合适的房子。”
马如龙忙道:
“不必另找房子,就住在我这里吧!”
罗奇摇头道:
“你这里人来人往,只怕不太方便。”
“当然不是住在酒馆里,我另外有栋房子,也是我的住处,就在酒馆后面不远,两位公主住在那里,我那浑家自会全心全意照应,罗爷只管放心!”
“既然加此,我就决定打扰你了。”
“罗爷何必说这种见外的话,你跟我还分的什么彼此?”
说话间,酒饭已经摆了上来。
马如龙陪着用过酒饭后,便引领罗奇一伙人到达他的住处。
他的浑家千手观音罗月娥听到敲门声便迎了出来。
罗月娥既然外号千手观音,当然也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她和罗奇也早就认识,因为是同宗,亲热得就像一家人一样。
马如龙夫妇并无子女,住处空屋甚多,当下,为琴娜、天娜姊妹各准备了一间房,罗奇则轮住两姊妹房中。
另外,又为沙老五和郝方腾出一间空房。
至于饮食,则由酒馆内派伙计按时送来,罗奇一伙人住在这里,起居饮食,可说最方便不过。
本来,罗奇心念白素娟,希望能尽早再回到腾格里山下看看,但又不忍心这么快就与琴娜姊妹别离,就只好暂住下来。
匆匆半月过去,罗奇决定必须再到腾格里山下一趟,便把此意告知琴娜姊妹。
琴娜姊妹不愧是明义明理的女人,毫不迟疑的就一口答应下来。
在临行之前,罗奇想起该到将军府和塔其布见上一面。
经过通报,塔其布立刻在将军府客厅接见。
坐下后,塔其布道:“原来老弟也来了伊犁,什么时侯来的?”
罗奇不便明言已来了半月之久,只能说是最近才到,接着并告知已把琴娜和天娜姊妹送到伊犁来。
塔其布忙道:“既然如此,老弟就该把宝眷交代给老夫代为照应,在伊犁城那有比老夫这将军府更安全的呢?”
“在下实在不便打扰将军。”
“老弟这样说话,不觉得太见外了吗?”
“多谢将军美意,将军打扰之处也许正多,那就以后再说吧!”
塔其布喝了口茶道:
“白姑娘那边的情形怎么样了?”
“将军也曾到过腾格里山下,那边的情形,自然还是老样子。”
“老弟是否准备再回到那边去?”
“在下放心不下,正想再去看看。此来除了向将军问安,也想请示一些机宜。”
塔其布默了一默道:
“老夫的心意,上次就向老弟表明过,也曾明告白姑娘,希望她能把人马撤到伊犁附近来,她若肯来,老夫一定会设法帮她的忙。”
罗奇轻咳了声道:
“莫非将军是希望收编她的人马?”
“老夫最初确有这意思,偏偏白姑娘不肯,老夫当然也就不便勉强。”
“那么将军希望她把人马北撤,又是何意?”
“老弟应该明白,站在老夫的立场,是绝不希望洪大全日益壮大,必须保存白姑娘的力量,才可以对洪大全制衡,这就是老夫要帮助白姑娘的原因。”
“若白姑娘当真把人马北撤,将军又如何帮助她?”
“白姑娘若肯把人马撤到伊犁附近,洪大全必定不敢进犯,这岂不是老夫对她无形的帮助。”
“是否还有有形的?”
“当然有,有关粮饷方面,老夫也情愿接济他们,兵械方面,老夫这里库储甚多,照样也可以发给他们。在名义上,白姑娘的红灯会还是红灯会,老夫绝不干涉她的任何行动。”
罗奇心里有数,塔其布肯这样做的目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对红灯会北路有恩有义,实际上不外是培植自己的势力,将来一旦能将红灯会这股力量收归自己麾下,对他的前程当然有着极大帮助。
塔其布又道:
“老夫说的是心里话,老弟见了白姑娘后,不妨再向她提一提。”
罗奇只好点头道:“用不着将军交代,在下一定会代为转达。”
当日中午,塔其布特别在将军府设筵款待罗奇。
口口
口口
口口
罗奇离开伊犁,出发到腾格里山下。
这次他只带了沙老五随行,留下郝方照应琴娜天娜姊妹。
由于仅是两人行动,他们脚程又快,仅仅走了三天,便赶了将近一半路程。
这一带照样人烟荒凉,仅半路有两处城镇,一名昭苏、一名特克斯。罗奇和沙老五在这两处地方,都停留过一夜。
过了特克斯,前面便是两处大山,左方是帖尔斯克山,右方是哈雷克套山,周近数十里内,愈发看不到人家。
这时日已偏西,罗奇和沙老五正行之间,忽然发现前方半里之外,有一乘驮轿,正在山坡上爬行。
沙老五道:“老大,咱们有伴儿了,总算碰到了一起赶路的。”
罗奇觉出可疑,忙道:“咱们追上去看看!”
由于驮轿在山路上行动迟缓,不消片刻,罗奇和沙老五便已追上。
只见一名身着锦衣的年轻人随在轿后,另有两名壮汉,像是跟班的。
轿前则是一名赶牲口的轿夫。
看他们的装扮,显然是从内地来的。尤其那为首的年轻人,身着锦衣,特别引人注目。
锦衣青年听到身后脚步声响,立刻停了下来,转身一抱拳道:“请问兄台,到叶尔羌由这里走对吗?”
罗奇道:“由这里到叶尔羌,据在下所知,大约有三条路可以通行,这条路正是通往叶尔羌的三条道路之一。”
锦衣青年喜道:
“那就好了,不过小弟要先到温宿。”
罗奇心中一动道:“这条路正好也可通到温宿,老弟好像是从关内来的吧?”
锦衣青年点头道:“小弟是第一次到塞外来,所以必须一路问路。家母虽然来过不止一次,但却半点记不得道路。”
罗奇望了驮轿一眼道:“不知驮轿里是什么人?”
锦衣青年道:“正是家母。”
罗奇哦了声道:“老弟和令堂由关内来到塞外,必定有什么重要事情吧?”
锦衣青年顿了顿道:“没什么,小弟是陪同家母来探亲的。”
“迢迢万里探亲,这倒并不多见,看来亲情实在可贵!”
“除了探亲,还顺便做趟生意。”
于是,罗奇、沙老五便和对方会合,一起赶路。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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