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火眨也不眨的继续盯着他。
昏暗的灯下,黑色衣物衬得他脸色异常的白,但这种白并不妨碍他的阳刚之气,相反的令他漫不经心的脸,增添一丝贵族所特有的气质。
“自从那个巫女出现之后,您就变了一个人,二殿下。”
背对着他的夜君,不由怔住。
怎么自己都没发觉呢。
他本冷酷无情、一心只想继承王位,追求无上的力量,对他人生死浑不在意。
然而现在,不知不觉,他居然变得连自己都讨厌,连自己都别扭——婆婆妈妈,患得患失,感情用事。
他不由深深的,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然而,夜火接下来的话,令他浑身一僵。“只要没有那个巫女,也就不再有障碍。”
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不!”
转身死死盯住夜火,他一字一句道:“你敢碰她一根头发,我绝对杀了你。”
他的语气阴戾得让人胆寒。
夜火不由打了个寒战,带着种你已经无可救药的神情,看着他。
过了许久,他才道:“这并非我的本意。你知道,灵王对于任何阻碍他的人或事,绝不会手软。而你为了巫女,让到手的医圣逃走了……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很明白。
夜君的表情更阴霾,带着抹沉思,坐下,点燃一枝烟,夹在两根修长的的指间,狠狠吸了一口。
房里安静下来,隔壁房中,虽然隔音效果相当好,但依然隐约传来暧昧的声响。
袅袅腾腾的烟气,渐渐在黑暗的空间弥漫。
夜君缓缓的语声,也像这轻无缥缈的烟气般,空洞虚无。“我父王很早就想我结婚,延续后代。如果我和尘舞结婚,你觉得怎么样?”
夜火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可是,二殿下以前一直对结婚深恶痛绝。”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不那么确定。“现在为了一时的迷恋,而选择这条路,恐怕将来会后悔。那巫女,真的这么重要?”
夜君熄灭烟,用手按住太阳穴。“我也不知道,总之,我不想让她死。”
他活了20多年,直到最近碰上尘舞,才恍惚明白,一直追求强大灵力的最终目的。
尘舞说过,守护的心情,他不懂。
他承认。没有目标,只是无止境的追求,曾经让他疑惑而茫然。
尘舞的话,让他一下子发现了追求的终极目标——没有守护,对某样珍贵东西的守护,即使追求再强大的力量,又有什么意义?
夜火沉默,目中有些同情。
为了继承王位,夜君甚至不惜让亲生哥哥死于一场意外。
这般无情狠烈,令他害怕——怕自己作为他亲信的人,掌握了太多秘密,而获得同样的下场。
现在,他却变得如此心软。不知该悲哀还是该庆幸。
尘舞不知道天是什么时候黑的,居然这样抱膝,坐了一整天。
直到佣人过来点灯,突如其来的光亮,令她无法睁眼。
她披上条毯子,缓缓站起来。
佣人的目光只是扫了她一眼,便若无其事的从她破碎的衣服上转开眼睛。
显然受过极专业的训练,只本分的做好自己的工作。
尘舞走到露台上。
黑夜里,尼罗河依旧流淌着,千年不变的沉静,安详而从容。
尘舞眯缝起眼,心情也产生了变化。
无助沮丧,现在变为了勇气和力量。
她从不放弃,也不软弱。
当没人帮助时,她一向都会积极乐观的寻找自救的办法。
这次也不例外。
第二天早上起床,她已经又恢复了满怀斗志。
一整天,她都在努力着。
傍晚时,她灵力的练习,已达到了另一个境界。
现在,她能在这个结界下,划出一片空白区。
在那片空白区里面,就像在结界外一样,她的灵力完全可以恢复。
但这个时间太短,只能持续几秒。而且,空间也太小。
她一边吃着晚餐,一边想着怎样提高。
这时——
“你还能这样镇定,实在不得不佩服。”一道冷嘲热讽的,像什么尖锐的东西刮过器皿的声音,让她忍不住蹙了蹙眉。
那曾经围杀过她的中年男子——夜火——走进餐厅。
他看着她,目中一抹复杂的神色,没有说话。
尘舞只是瞅了他一眼,便是把目光转回食物上。
对方不说话,她也没有必要说话,依旧慢慢而无声的咀嚼着。
她的动作很慢,很——优美。
夜火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第一眼看起来很普通,然而,越看便越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的动作很随意,但却不经意的流露出一种毫不做作的优雅。
而且,她现在对待食物,就像一个经历过千辛万苦,很久没有吃到饱饭的,以后也将很长一段时间吃不到饱饭的人,咀嚼得无比专心,无比珍惜。
夜火似乎明白了,一向狂妄冷酷的夜君,为什么会受她的吸引。
“你会被杀死,难道一点也不怕?”盯了她很久后,他忍不住问。
“怕有用吗?”她放下餐具,擦了擦嘴角。
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甚至比饱还超出一定程度。
夜火目中露出赞赏之色。“难怪二殿下会为你改变。”
“他为我改变?”尘舞嘴角一凝,露出一个冷笑。
“你不相信?”夜火耸了耸肩。“我也不相信。但愿你也能对他好。否则,即使二殿下极力要你活着,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对他好?你还不如杀了我。”尘舞轻声道。脑海中掠过昨晚的情形,她身体不易察觉的晃动了一下。
夜火不由发出低沉的怪笑。“嘎嘎,看来,是二殿下一厢情愿了。”
他一向是个冷清毫无感情的人,现在却象碰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一般,笑得几乎连眼泪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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